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老爷与美人在线阅读 - 第2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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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罢,谈秋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握着木盘的手紧了又松,指尖微微泛白。

    “欸……!她这是什么意思?敢情不是她的屋子对着那儿,晦气。”话说之人轻哼一声,似乎也被激起了不忿之意,又是一番碎碎念,只不过许久都没人回应她,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自言自语。

    许是说够了,少女便不再提及此事,与同伴岔开了话题,渐渐地也有几人回应她了。

    谈秋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怔然,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而那少女交谈声则离他愈来愈近,仿佛只要一个转角便能迎面遇见一般。

    “今日听说中午是王厨娘亲自下厨炖鸡汤呢,上回她做了一次,那香味……啧啧。”少女调笑娇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谈秋端着木盘,良久,才一声轻叹,压下嘴角的一抹苦笑,不欲理会问责身后之人,朝前走去,然事不遂人愿,就在谈秋挪步的一瞬间,身后便传来数道吸气声。

    “公子……!”

    “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丫鬟们转角看见谈秋背影之时可谓是吓丢了魂,尤其是那方才抱怨之人,更是脸色煞白,目露惊恐之色,迟迟不敢去看谈秋,握着扫帚的手指僵硬冰冷,仿佛那股子寒意随着他的指尖一路窜到了内心深处。

    谈秋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几人,面上不显喜怒,只轻轻抬了抬手,朝几人道:“我去送盘子。”

    “这种小事就不劳公子了,公子将食盘给我,我去送就行!”说话之人乃是一名年岁稍长的侍女,此时也不顾身旁几个脸色苍白抖若鹌鹑的丫头,强自提了提神,走到谈秋身前伸手便欲去接食盘。

    谈秋应声松手,任由那丫头将食盘拿走,随后目光在剩下的几名丫鬟之间一番巡视,很快便看见了一名头压地最低,身子抖地最厉害的丫头,站在人群末端,前面几名丫鬟亦是有意无意地将人给挡在了身后,好似生怕被谈秋给抓去。

    那大丫鬟拿了食盘便率先离开朝厨房跑了去,留下几名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谈秋看着那丫鬟跑远的方向良久,随后深深看了一眼几名小丫鬟,未发一语,转身挪步去了庭院另一侧。

    院子在姜府的另一处角落里,大多时候都空着,但因其位置正好与姜北慕的挽秋阁相对,来往比较方便,才在紫落屏来后安排给了他住。

    向来冷清的院子在那几日之中才多多少少有了些人气。

    而如今,谈秋迈入这院子的第一步起,便又感觉到那股冷清萧索之感。

    院内依旧整洁干净,房屋角落还有一处被木栏圈出来的泥地,靠着院墙上还放着锄头竹篮等器具,谈秋依稀记得前几日他还同紫落屏说这块小园子可以等开春了种些东西,说完他便硬拉着紫落屏和他一起先去挖土了,紫落屏似乎有些兴致缺缺,但依旧纵着他闹……

    谈秋深深看了眼角落的锄头,还有那开垦了一半的泥地,似是要将这一切都印在眼中,随后垂首抿了抿干涸的双唇,转头迈步进了主屋。

    一进门,一股冷风卷来,谈秋不禁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去正对的方向窗户大开,冷风便从此呜呜地朝内刮来,被帘幔遮挡的床铺那侧依稀可见一道人影躺在床上。

    “落屏哥哥,我来看你了。”

    谈秋放缓了语调,好似怕惊扰了榻上之人,脚下动作更是轻缓,走到了床边,轻轻将纱帘挂起,目光落在床上之人身上时,却蓦地一凝。

    紫落屏神色祥和,脸上依旧泛着死气的青灰,唇色紫黑,而在他交错相握的双手之中,则夹着一个信笺。

    第147章 石府

    信笺之上只有寥寥数个字,一眼便能看尽,所讲也无非是几句珍重之言,而谈秋却看地极慢,仿佛要将每一句话都拆开,每一个字都细细研磨在唇齿间,好将这些字句都深深地印在心中。

    谈秋鼻尖发酸,肿痛的眼中泪水早已流尽,这一封绝笔信笺,却好似那带着倒刺的钩子,深深刺入他的皮rou之中,再慢慢抽离,拖拽间倒刺便将他的心割地一片鲜血淋漓。

    谈秋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缓缓坐在紫落屏床榻边,手指一松,信笺便飘飘然落地,信笺上字形端正秀挺,哪怕以往在春楼中,也无人知晓紫落屏竟能写得一手好字,他也从不在人前书写,唯有一次谈秋哀求他帮忙寄一封家书,却半路被楼中小厮发现,家书被撕了个粉碎,谈秋也因此而被关了禁闭,再出来时紫落屏便递给了他一封新的家书。

    紫落屏曾言他是自幼就入了春楼,所学尽是些床帏yin活,更无人会教与他们这些普通倌人读书写字,谈秋也曾好奇相询,却每每都被紫落屏笑着岔开,不予回话。

    而如今,这件事也无人再给谈秋解惑了。

    这般想着,谈秋眼前又逐渐开始模糊,鼻尖堵塞感愈来愈重,只得勉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从前的事,转头静静看着床榻间,随后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紫落屏那冰冷且逐渐僵硬的手指。

    指尖相交,谈秋心口泛酸,昨日的哭喊已经将他大半情绪都释放了去,如今谈秋倚靠在榻边,竟陡感浑身无力,只将脑袋侧抵着床沿,目光无神地望向窗外。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日光都被遮住大半,似是连风都不忍惊扰了屋中的人,只细细地扫拂过厅堂,带动着帘幔如盈盈水波般扬起,轻轻地落在谈秋肩头,恰如一种无言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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