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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张苍白如死人的面色,苏夜久久缓不过来。 这里是冥府黑潭,自己死了,那白若一呢…… 一贯蠢笨的苏夜卑惯了,怯惯了,事情放到自己身上,从不敢往好里想,总觉得他死了,白若一也死了…… 口口声声要白若一陪着他,一起永堕地狱,可心里却是柔软的。 他从不舍得,他怎么舍得白若一陪他一起死呢? 于是,他从黑黢黢的地狱挣扎出一丝希望,一丝光明,带着痴心妄想,带着他们都还活着的奢望,堵住白若一的唇,将他肺腔里的空气渡进去,将他身上莫名出现的灵力也渡过去。 他看到他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刺骨的寒潭中,唯有玉扣点点照亮白若一的面容,茫然空洞的凤眸怔忡着他。 模糊视线让白若一看不清苏夜俊俏的面庞,但他就是能确定眼前的人是苏夜,他笃定,他坚定,他挣扎出一撇笑意。 是他这辈子几乎都未出现过的温和,被神性cao控,他只能是神祇,他不能自已,但此刻,没有神性,灵脉快速衰竭的他从未觉得这么轻松过。 “好好活着……”一开口,细碎的气泡就从白若一唇边浮出。 浮沉之中,他原以为自己要坠下去了,意识都是飘散抽离的,却蓦地落入一具宽阔坚实的怀抱中,一双臂弯狠狠地,死命地,紧紧地拥着他,带着他冲破水阻,带着他向上面奔袭。 猛地冲破水屏,终于有空气灌入肺中…… 苏夜拥着白若一倚徙在池边山石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和灵脉的伤痕被修复,就连建木树都在他体内生长,为他供给养分。 可喜的是,他如今的灵力很充足,足以喂给白若一,源源不断…… 天地一片漆黑,没有月,没有星,没有光。 唯一的光从不远处昆仑降落的山巅射来,昆仑月像是因从高空坠落在坚硬石头上的熟鸡蛋,外壳七零八碎,几乎要剥落,从迸出的裂缝中,刺目冷光将周围的雪原照得亮如白昼。 昆仑月下,君撷正要抬步,要攀上昆仑天梯,他一身墨绿的衣衫被血污染成黑色,原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却持重到仿佛是那祭奠上天的祭祀。 “现在走……还来得及……要快!” 一道并不熟悉的声音在苏夜脑海中炸开,苏夜蓦地愣了须臾,便皱眉要去神识中探查。 那声音又出现了。 “在那个疯子登上离恨天之前就走!要快!” 那声音急切的要命,可苏夜却笑了,“我的目的本就在此,你觉得我会怕?” “……白若一为了救你,不惜剖魂,不惜割裂神识,将我植入你体内,为的就是让你活着,你如今这样,他能死得其所吗?你听话,赶快去极北,九州很快就要覆灭了,只有硕寒之地还能撑一撑……” 那声音话音未落,就蓦地感到神识中一片云海翻腾,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混乱不堪。 祂马上领悟到,心绪不稳,苏夜怕不是因刺激要彻底入魔了…… “你冷静!你别辜负他,你……” 何止是神识,苏夜浑身血气翻涌,他浑身都在颤,都在抖,一双鸦黑的眸子泛上点点猩红,就这么看着,瞪着,恨着白若一。 他终于发现那些输入白若一体内的灵力并不能让充盈白若一灵脉,失去神性的修护,白若一的灵脉以极快的速度溃烂,苏夜的灵力像奔腾的江涛,像海浪,冲进的是漏洞百出的篮子,洗刷一遍罢了,什么都存不住。 白若一……这世间若是没有你,你觉得我会独活吗? “我要怎么救他?”声音是喑哑诚挚的,是过分冷静到恐怖的。 “救不了了,他快殁了……” “剖魂?” “割裂神识?” “就这么简单?” 苏夜的声音冷静到可怖,却一声一个惊雷,劈地神性魂灵发寒。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师父是疯子,徒弟也是疯子!一个两个都不要命!活着不好吗? 祂怕再不阻止,苏夜真的会再剖一次神魂。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苏夜手上已经幻化出一把尖锐闪着寒芒的匕首。 “你住手!!没有用的,你连魂魄都没有,你怎么剖魂?万魔心,你是万魔心,万魔心没有魂魄!” 没有办法了吗? 疯狂到了极致的人,反而过分冷静,他只是默默圈紧了昏睡的白若一,看着怀中的人一点点流逝生命,看着天上那轮圆月坠在地面上。 君撷还在往上走,那些仙门尊者以为这是求仙问道的捷径,也在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昆仑月中汇集着的是涴水,涴水能涤净世间一切灵气,苏夜原本想要的就是让涴水冲刷干净这一切,这世上不再有灵气,不再有人修仙,不再有妖魔肆虐,从根本上斩去苍生欲求。 从此不再有人信奉神明,那些信仰的力量汇成的枷锁就会崩塌,白若一不再需要肩负天下,从此不被桎梏…… 可是,他现在连白若一的命都护不住吗? 他看那丑陋嶙峋的山石,看那原本皎洁神圣的圆月因跌落凡间而失去光环,变成踩踏的怪石,看那岌岌可危的裂缝中强撑的薄膜。 半山腰的很多仙门弟子以为昆仑月坠落人间是神迹,纷纷不畏妖魔阻拦,九死一生冲上昆仑之巅,赶着爬上那昆仑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