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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在抱着那棉衣,而是奋力推拒着,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抗拒,在挣扎,在求生,棉衣沾着很多血,破破烂烂,飞絮漫天,露出溃散着寒芒的剑柄。 苏夜的耐力比不过霁尘这种神器,他的力气几乎快耗尽了,霁尘还在隔着厚厚的棉衣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腹部和四肢,他只能勉力抗拒,减轻伤害。 可每次都会被刺破皮肤和血rou,泊泊鲜血滚淌不止,失血过多的苏夜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活不下去了。 他不理解,不明白,甚至问不出为什么。 推拒着的双手愈发无力了,浑身越来越凉了,失血太多以至于他感受不到剑刺的疼痛,只觉得随着血液的流失,灵魂也像是被渐渐抽离了身体一般。 天空的颜色安静极了,白日的雪空,在他眼中渐渐暗淡,渐渐黑了下来。 同样的冰雪,同样的静谧,同样的天空,没有一丝生机。 像极了被师尊捡回来的那个夜晚,姑苏小巷的冬日雪夜。 苏夜有个秘密,那年,他看见了凌驾苍穹之上,站于云端中的白若一,他知道,那是神仙,却不祈盼神仙会降悯自己。 苍生拜神祇,不过是心中有所求。 苏夜不一样,他没有所求。 被疯犬吠嚎,他不是不晓得哭喊逃跑,他只是被云端上的神祇惊艳了,他想啊,这便是神仙吗?所有人都在求祂保护自己,可苍生千千万,那么多人,神仙应该很忙吧?忙得过来吗?神仙会不会很累呢? 苏夜只是一个被破庙乞丐丢来抛去,靠着一口剩粥残饼活下来的人罢了,他并不希望神仙为了自己再更累一些。 今日,大约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苏夜没有去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霁尘会发疯,为什么师尊对自己的求救充耳不闻。 他只侧过头,怔忡地望着那间被霁尘劈砍过的,还残留着自己血迹的木屋,可惜的是,隔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他看不见白若一。 忽然松开手,霁尘失了阻碍,干脆利落地刺入苏夜腹部。 沾满血污的手抓着绵软的积雪,使不上劲,只能靠着腿和胳膊肘一点点在雪地上挪动,他不管那发了疯的霁尘是否已经将他扎成了筛子,也不管自己的血是不是已经淌了个干净。 灼灼目光望着木门,剧烈的喘息伴着细碎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师尊……再见见我,再见我……一面……最后……” 他没有喊“师尊救救我”,也没有说“师尊饶了我”,更没有说“师尊我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再见见他,他怕自己死了,下了地狱就记不住白若一长什么样子了,他想将师尊刻在自己心中,永世铭记。 而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身为万魔心没有灵魂,根本不可能转世轮回。 “师尊……见见我……” “师尊……求……求你……” “师尊……” 声声哽咽,溢出嘴,又被喉间guntang的血液塞住,灌出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还能听见后背上不断刺入拔出的剑声,傀木般机械地重复着,不慌不忙,不急不慢,直到仙气卓然的仙剑,从剑刃到剑柄都染满了血污,像是从冥府深渊逃逸而出的魔器。 双眸重若千钧,他撑不下去了,又不甘心,直到阖上双眼前一刻,他恍惚间出现了幻觉。 苏夜看见木门破碎,木屋塌了半边,一抹白色身影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第162章 【极北】炽盛 “师尊……求你,再见见我。” 孩子的声音虚弱到了极致,隔着覆满霜雪的院子根本听不清。 白若一透过那剑刺开的狭窄缝隙,眼睁睁瞧着。 双目干涩,他不知自己内心挣扎了多久,抠在门缝上的指尖已经被结界灼红,周遭一片黑暗,唯有眼前那狭窄的裂缝中还有一个即将消逝的鲜活生命。 很久很久,久到小孩几乎不再喘息,久到院外只剩下霁尘剑机械地刺入血rou的声音。 “……罢了。” 白若一如释重负般将胸腔里紧憋着的一口浊息吐出,他挥袖要撤去结界,结界丝毫未动,甚至将他弹地趔趄了两步。 他布下这个结界的时候,是下了狠心的,别人破不开闯不进来,他自己也破不开出不去。 他后悔了,他不打算杀苏夜了,他可以将他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让他永远没有机会作恶,让他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 有何不可? 屋外的雪下地静谧,没有风,没有鸟兽虫鸣,没有泉流,也没有呼吸,白若一甚至感受不到除了他自己外,这里还有没有会喘气的。 他第一次紧张了,急了起来,他的灵力破不开自己布下的结界,他就朝着自己的灵脉重击,布下结界的人灵脉一受损,结界就薄弱了。 白纻召出,自他身周慢慢撑开,一点点撑裂结界,也撑裂木屋。 “砰——” 终于,木门被瞬间撑地炸裂开,整个木屋坍塌了半片。 一声巨响后,又瞬间安静。 白若一茫然地站在破碎的木屋前,静静看着雪地上,浑身是血的孩子一动不动,他听不见求饶,听不见喘息,也听不见那熟悉的一声“师尊……” 死……死了吗? 白若一设想过,他不过是给了一个陌生孩子一个住所,一个名字,以及几年的欢愉时光,一晌贪欢后终究是要回到起点,几年岁月对于白若一这种人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如白驹过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