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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长发映在白色沙砾的世界里,他的长袍随着疾风翻滚,他在看着苏夜,却又什么也没看,又好似通过眼前的这具躯体回望遥远时光的另一个人。 此刻看起来,他真的很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神祇,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只有对正义与邪恶的冷酷判断,活得……像个人偶…… 他不忍如此形容,可眼见的确实如此,苏夜或许是在替霓茶感到悲伤,为一切掩埋去真相的表象而感到失望透顶,又或许是在替自己悲鸣。 向强者示弱了、乞怜了,得到了大能们的怜悯,那些人就会帮他们铲除他们口中的邪恶。 而那些面临伤害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辜者该怎么办? 千万条这样的无辜生灵死亡真相被掩埋,能凭借自己能力复仇者寥寥无几。 他们的冤屈又该向谁诉说?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若一,却见眼前剑花飞舞,好几道寒光闪入他的眼中,他慌忙紧闭双眸,起初以为白若一恼羞成怒要砍了他这顶嘴的孽徒,但又发现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腰被紧紧揽住。 一阵天旋地转,扯到了琵琶骨的伤口,苏夜吃痛一声睁开眼睛才发现白若一不知何时已经同霓茶缠斗在一块了。 刚刚他替她求情的时候是背对着霓茶的,难道是霓茶偷袭了自己? 苏夜觉得浑身发怵。 明明他从未伤害过她,还为她求情,她为何还要害他? 难道鬼魅妖邪都是本性罪恶的吗? 若刚刚不是白若一及时发现,他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他心情复杂,一瞬间脑内争斗良久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狠狠按压着刚刚不小心撕裂了的伤口,血还在泊泊涌出,甚至他看到白若一洁白的衣衫上也被沾染了不少他的鲜血。 白若一的修为实在彪悍,霓茶全盛时期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虚弱的连幻境都没办法具象了,不多时便被制服。 白若一的剑抵在她的脖颈上,所触之处的皮肤皆是一片焦灼,她无法具象幻境,也没有气力再为自己修缮这具皮相了。 她只低低啜泣着,喃喃自语:“商郎……我们终究无法相守了。” 苏夜不知该作何反应,矛盾如斯,如何处置? 他没有作声,只低头不去看白若一即将刺入霓茶身体的那把剑。 “茶茶!” 霓茶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声处。 灰白衣衫的男子发髻凌乱,憔悴不堪,怀中抱着那如血般的蔽膝,步履蹒跚,踉跄着跌撞而来。 他扑在霓茶身边,伸手握住那把架在她颈项上的寒剑,死灰般的无光双眸望着白若一道:“仙君,我只想和她说说话。” 那把剑沾了凡人的血了,丝丝缕缕的血流顺着商陆手握的位置流淌了下去,滴在那嫣红的蔽膝上。 白若一不悦地皱眉,手一松,任剑掉落,继而放出一条白纻捆绑着霓茶,他不知刚刚她是何时挣脱束缚的,这次定然不可! “你别看我,等他们驱了我的魂,你就出去吧。”霓茶并未看商陆一眼,只冷漠说着话。 她此时的样子和苏夜在幻境中看到的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模样完全不同,明明此刻他们还是彼此,明明还穿着同那夜一模一样的衣服。 撕破了假面后竟是如此陌生吗? 商陆并未被她带动情绪,他只温柔一笑,和灯下研磨书写夜读时一模一样,他那沾血的手轻轻抚着蔽膝上的红嘴相思鸟。 “茶茶,这条蔽膝我收到的时候便明白你心意了,我想着要赶快告诉爹娘,准备好十里红妆来娶你。是我不好,弄丢了蔽膝……也弄丢了你。” 喉咙有些哽咽,霓茶嗓音喑哑道:“已经……来不及了……” 商陆温柔道:“你给我织了一个好美的梦,如果可以我真的永远都不想醒来。” 霓茶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商陆伸手抚着她凌乱的头发。 “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我相互都有这般情谊,那就不是假的。即使只做了短暂的几日夫妻,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怨我吗?你家里人……”都死了。 商陆轻笑一声,语气依旧温柔:“我不怨你,但我身为人子,父母之仇不得不报,你也不要怪我好吗?” 说着,商陆唇角淌出血,他搂着霓茶的身躯,两人不知何时竟被那把寒光凛冽的剑捅进了体内。 商陆的手还挨在剑柄上…… “茶茶,苦了你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陪着你。” 眼中没有任何不甘,她捧着商陆的脸,看着他唇角溢出的鲜血,替他抹去,从他的眼中她看见了照映出的自己,十里红妆,嫁衣如血,那会是她嫁给他的那日,生前虽不得,死时她才明白他的祈愿原本就是想要和她一生一世。 眼前男人带着喜悦的澄亮眸子缓缓阖上,平静地好似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他们只是在尘世中婚后的某一日互相依偎在花园的凉亭中小憩一般。 “如此,很好,霓茶心满意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再无半点动静,彼此依偎,就像……睡着了一样。 苏夜静静看着,心中感慨万千,却只余一片平静。 “师尊,你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