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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一不小心惹了尊大佛,九思闭了闭眼,心里认栽,嘴上试图打囫囵账:“小女只是想让管事的去看看那院内倒底是不是商户。” 裴长仕掀了眼皮看她一眼,不接的她的话头,面上漏出点笑来,反而更直接道,“你从哪里知道罗汉口胡同这一户里头的两人是大夫?” 这如何说?自己回到十五岁就像鬼神之论一样,怎么能同旁人讲呢?她心下计较许久,斟酌着开口:“...也只是小时候听祖父提起过一句,祖母这两日病重,没有法子,于管事说那家人有蹊跷,边想着先将他们请回来看看。” 裴长仕听了,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许,他唤来近旁的一个护卫,护卫手里拿着圈儿麻绳,被他接过掷在地上,“你这请的法子倒是不错。” 九思一下僵在原地,突然想起上一世裴珉十分惧怕他这位义父,用闻之变色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样是有原因的。 雨声隔着门板还是很大,一时显得屋里格外的静谧。 位上的人不慌不忙,这位官居二品沉浮朝堂近十年的户部尚书,悠闲地像是在此处喝茶似的。 底下的小姑娘面色十分难看,也不敢抬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一向在朝中呆惯了,那些权势场上的手段已是信手拈来,见她不肯说话,他便温和了用词:“这两人是效命与我的,我自然要护住他们的安危,你今日派去的人恰好逢见有我在,我大致还记得你家里的这个管事,若是我不在只怕是尸体都你都寻不到。” 效命于他的,九思反复嚼着这句话,才悟出点由头来,怪不得他亲自上门来了,还这样大的阵势,只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效命与他吧..... 她爹的前车之鉴在,本不该与这些朝中的勾心斗角沾染上关系,只是祖母还在床上病着,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烛火摇曳的厉害,像烧在九思的心尖上,慌乱又忐忑不安。 她胸口蓄了一口狠气,蹲下去一膝着地,福身行大礼:“还请裴大人将他二人借予小女两日,祖母重病缠身,这两日已是昏迷不醒......” 裴长仕双眸注视着她,语气放的很慢,“裴家与季家向来只是浅交,我做什么帮你?” 本来让护卫把人打的半残扔回季家门口就行了,但听到季家这管事的口口声声说是季三姑娘吩咐的,他倒觉得几分有趣,就想过来看看,这遍临安有哪家的闺阁女子像她这样大胆。 他不是仁心之士,从底下爬上来从来靠的都不是广结善缘这四个字。 面前的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岁,第一次瞧见她,还是他初入内阁随上首监察季家一案,当时她只有八岁刚及他腰高,还是娇生惯养在家里的小姐,被差役从季家拖出来,一身金丝绣合欢的苏锦在地上擦得污脏。 倒记得她小的时候长得要比现在好,面上白嫩嫩的有许多婴儿肥,髫髻乌油油的。现下瞧着她一张脸还有些发黄,额间的头发也是,细细条条一个人蹲跪在那,白底素纹的湘裙,应该是很瘦的,还看得见薄袄被肩胛骨头撑开一道印子。 传闻季家大郎从前与她父亲不和,祖母病着竟要她一个小姑娘乱投医,在季家应该是过得不好。 他不说话,九思一颗心沉下去。 外面雨又大了,一泼一泼的往房顶下,屋内听着就像是这房子快要散架了。 能怎么了办?烛泪热烫烫洒了一地,已经烧了大半。她闭了闭眼,软了双膝正欲跪下去。 却听到面前的人叹了一口气,“那就留在你这里吧。” 跪下去的架势做好了也收不回来,扑通一声下去,话进了耳朵她一下愣住,裴长仕唇角一点笑:“...你也不必如此大礼。” 九思倒不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她膝盖触到冰凉的实木地板,这两天心里却头次觉得真正欢喜,在袖子下拽紧的手松开,才摸到手心一把滑腻的冷汗。 裴长仕从椅子起身,身形修长,往前踱两步,九思才看清他衣袍下摆有繁复的暗绣,影子罩在她头顶,声音沉沉,“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两人的消息,只是人只借过给你,你还要守住了。” 芙巧从后面小心翼翼的上来把九思从地上扶起来,主仆二人屈身道谢:“裴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必结草衔环以报。” 裴长仕淡淡笑着,像是要说什么忽又止住了。 在季府已是耽搁许久,身后的亲卫给他披上大氅,西角门守门的小厮不被护卫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他转身道了一声珍重,一行人围拥着出了门庭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 九思吩咐芙巧去碧霄院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自己如此行事到底是得罪了别人,九思朝二人福身:“此事是九思行事草率,惊扰了二位,还望莫要怪罪。外面大雨,你们再回去怕是不方便,我让丫鬟在院中收拾了两间客房,还请你们不要嫌弃暂且安置下,等休息了再去瞧我祖母可好?” 那两人却不在意,胥大夫谦逊道:“不过是误会罢了,裴先生既然吩咐我们二人留下,我与meimei定当全力以赴才是。” 九思点点头,裴尚书此人还是值得让人信服的。 待安排好两兄妹住下,九思才回自己的厢房盥洗,几近在雨里过了大半个宅子,身上都湿透了。采锦叫小厨房熬了姜汤给院儿里各处送去。 九思刚浸在杅盆里突然想起该提前让钱大夫与这两位先见见,叫芙巧去引了两边一起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