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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春陪在大夫人身边也算是久了,多多少少也很是了解对方的性子:将来能配个账房小厮,那都是崔大夫人开恩。不然,她怕是迟早要被送走。 比如那城东性情残暴的老鳏夫范邨,可是腆着脸托人登门好多次,若是崔大夫人真的点头,她甚至可能连个身份都不能有。 即便是被折磨打死,也不会有人替她击鼓鸣冤,怕是拿着薄布卷一卷,就得送进乱葬岗。 想到这,留春打了个哆嗦:那还不如有个嫡女的名头,风风光光地出嫁呢。 崔珩晏可不管她们主仆的想法,点开火折子,直接把庚帖烧了个一干二净:“也别说我没有讲话说在前头,若是您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我身边的人,您的秘密我可能也保不住了。母亲大人。” 说罢他扬长而去,也不管后面的声声谩骂指责。 徒留一地的碎屑洒在他的月光下。 打量着敞开的门扉,崔大夫人脸色扭曲:“不愧是我的儿子,公子璜啊。” 大丫鬟留春想要去阖上门,却被只涂了丹蔻的手给抓住。 她吓得一哆嗦,低声问:“夫人?” 崔大夫人神色古怪:“你想被记做我的女儿出嫁吗?” 扑通一声,留春直直地跪下来,当真是忠心不已的样子:“我只想长久地侍奉夫人。” 她是个家生子,几乎是一出生开始就被送到崔大夫人身边,由她身边的嬷嬷亲自带大,可以说再不能更了解崔大夫人的性子了。 便是心里头再怎么意动,也决计不能说出来。 想起那位把自己带大的嬷嬷,留春把头垂的更低。 那朱色指甲扣在桌沿上,发出嗒嗒的敲击声。 在那豆烛光下,指尖一点反而是红得像血了。 不知过了多久,崔大夫人温和地把她搀扶起来,声音温柔至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你的性子呢?最是听话不过了。” 大夫人坐回梳妆台前,任后面最信任的大丫鬟把她的满头珠翠摘下来。 不愧是养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力道比那些个梳头娘子还要舒适。 崔大夫人满意嗯了一声,“翠mama的事情怎么样子?” 这位翠mama,是从崔大夫人没出阁时候就伴在身边的大丫鬟,便是等到大夫人嫁人生子,也一直没梳头,常伴身侧。 一直等到小公子都出生,这位名字里含翠的嬷嬷,才在三辞四拒下,被体贴的崔大夫人配了个丧妻的管家,当时泪水涟涟的叩拜场景,被崔府上下赞赏不已。 崔大夫人对下面人体恤入微的名声也被奉为美谈。 这翠mama当真忠心不二,生了三儿一女之后,又回到崔大夫人身边,亲自培养起当时才三四岁大的留春。 等到留春能担得起事了,这位翠mama才彻底放权,回到庄子里头荣养,备受尊敬。而等自己的女儿到了十岁,便又送到崔府里面,任崔大夫人差遣。 换言之,这位翠mama简直是,把自己和孩子的人生都奉献给了崔大夫人。为了大夫人用得惯,她还特特将自己女儿的名字也改做以“翠”开头,可谓是将忠诚二字做到了极致。 留春那时候在猜想,这翠mama的夫主不过是挂个牌的工具,唯一作用就是能留下点后代,好接着回来伺候崔大夫人。 可是这样一位忠贞不二的翠mama,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的女儿翠柳,竟然跳井溺亡了! 自然,翠mama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投井,更不必说居然是因为贪图崔姑母的财物。 按照翠mama本人的话说:“大夫人赏的,哪一样东西不比她强?翠柳是我肚皮里头出来的,绝不是如此眼皮子浅的东西。” 其实留春跟着崔大夫人这么久,也多少了解这母女两的性子,倒是觉得那翠柳是能干出来贪图首饰的事情。 远的不说,就之前翠柳把自己买的绫罗绸缎堆在旁人的柜子里,还倒打一耙反污蔑别人,就可见一斑。 这翠mama在女儿死的时候没回来,反而等人家都下葬了才回来,不就是贪心,为了多要点抚恤的银子吗? 不过,既然觉得崔大夫人都拍板,说一定是那崔姑母,因着不喜欢她送过去帮忙的人,才把翠柳故意弄死,就是为了变相泼污水给这位仁善孝顺的崔大夫人。 那这就一定得是事实。 可是留春上哪里去找证据啊? 虽然这么想,留春还是恭敬回复:“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水落石出,还翠mama和她女儿的清白。” 崔大夫人睁开刚才半眯的眼,柔和拍拍她的手臂:“你的辛苦我都知道的。” 觉察到现在崔大夫人的心绪似乎平和下来,留春试探道:“那阿笙和萧连帅的婚事,崔大夫人打算如何?” 才把眼睛睁开的崔大夫人,又倦极地阖上眼帘,“这个便叫归春来吧。” 留春不甘心,刚欲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大夫人轻柔的嗓音:“忙翠mama的事情就足够你辛苦了,哪里能让你再如此辛劳,挑两副担子呢?再说,我知道你和阿笙那丫头也算是旧相识。让你暗地里处理以前好姐妹的婚事,到底是不舒服的。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主子,最是体恤你们这些做丫鬟的。” 崔大夫人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你今天也累了,去休息吧,顺便把归春叫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