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杂院 第12节
她想着,佟奶奶年纪大了,自己回来,可以没事多帮把手,尽一点孝心。 整一天,她就在家看着孩子,带着孩子串门拜访老街坊邻居,一直到了天晃黑时候,她踩着雪,揣着兜,往王新瑞家走去。 到了王新瑞家,王新瑞妈正做饭,王新瑞给她使一个眼色,她便跟着进去,进屋后,王新瑞提出来两根草绳。 一根草绳上挂着一刀rou,足足有三斤沉,另一根草绳上一尾胖头鱼,估摸着得有四五斤,鲜活鲜活的,尾巴尖尖儿还打扑腾呢。 王新瑞小声说:“这是密云水库的,新鲜的。” 顾舜华感激,掏出来一张大团结:“我没粮票,这钱你收着。” 顾舜华是算着,一斤rou大概要一块钱,一斤鱼也得一块多,这些如果正儿八经买,估计不到十块钱,可她没粮票rou票啊! 更别说这鲜活的密云水库胖头鱼,她就算有票有钱也摸不着。 给十块,肯定是不够,但给多了王新瑞肯定也不要。 王新瑞看了她一眼:“你啊,就是见外,我是巴望着你能落下户口,咱们也好作伴。” 顾舜华:“能弄到这个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自己有钱也没处买去。” 说完到底是把钱塞给王新瑞,王新瑞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离开王新瑞家大杂院,外面风夹着残雪吹过来,雪片像一韧韧的针尖,扎在脸上生疼,地也是冰冷僵硬的,踩上去就像踩在冰窟里, 顾舜华把围巾给围严实了,又把棉帽子戴好,这样暖和一些,而且遇到人也不至于认出来。 给知青办主任送礼,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最好避着人。 孙嘉阳三叔家距离百顺胡同也不算很远,就在琉璃厂西边住,从大栅栏过去有一条狭窄的道,可以穿过去。 顾舜华在冷风里使劲攥着草绳,迎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上还发现道边有个坑,差点踩上去,仔细一看那是一个狗屎坑。 顾舜华小心避开,闷头继续往前走,走过了琉璃厂。 在早,这琉璃厂其实就是烧制琉璃瓦的,故宫北海那种琉璃砖雕都是琉璃厂烧出来的,后来琉璃厂外有了摆摊卖二手的,清朝那会儿,编纂四库全书的官员都会跑来这里淘书,这二手书市场经过了多少年的变迁,终于成为了今天的古玩市场,如今远远看过去,风雪之中,竟然还有趴活的板爷呢。 板爷看到了顾舜华,便冲顾舜华招手,又指指自己的板车,意思是载顾舜华一程。 不过顾舜华当然不舍得,摇头摆手拒绝了。 板爷显然有些失望,便艰难地骑着板车离开。 顾舜华闷头继续往前走,谁知道走了没几步,就见后面那板爷踩着板车往这边过来。 而板车上,有个人影,戴着羊剪绒的帽子,很是眼熟。 顾舜华便认出这是苏建平。 当下也是纳闷,他来做什么?黑灯瞎火风雪夜,他这样的至于出来受这种罪? 顾舜华便留了一个心眼,这胡同狭窄,又下着雪,她靠边站着,躲在暗处,这样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板爷艰难地踩着板车,板车的车轮倾轧过积雪,缓慢地前行,雪飘洒着落下,苏建平的围巾遮住了半边脸,也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显然没发现顾舜华。 顾舜华等板车过去了,才提着草绳,小心地跟在板车后面。 板车其实速度也不快,她走紧一些,倒是能跟上。 等板车拐进了胡同,顾舜华越发怀疑了,这条路不就是她要走的,正好顺路?黑灯瞎火,他也走这条路,他要干嘛? 她越发谨慎,小心地跟在后头,时不时往胡同门洞里躲一躲免得被发现。 如果是以前,她未必能跟上,未必能躲得好,但如今的她可是在内蒙兵团锻炼了八年,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冬天里挖土掘煤,那个时候女人都是当男人用,现在身体灵活,动作也敏捷。 顾舜华就这么跟着,终于,眼看着苏建平停了下来,给了板爷钱,让他先走。 顾舜华看看自己躲藏的门洞号,推算了下,明白苏建平停下的位置就是那位知青办孙主任的家。 再仔细看,苏建平手里好像还拎着一个东西,像是——深筒子皮靴? 顾舜华越发疑惑,看看四周围,因为天黑了,又下着大雪,这胡同门洞里并没什么人,她便将自己手里拎着的rou和鱼先放在了门洞旁边的石墩子上。 之后,躲在门后头,小心地盯着那边。 苏建平好像开始敲门了,敲了一会,就有人搭腔,没好气地问谁啊,苏建平陪笑着,和人家说了,找孙主任。 那人便吆喝了一声,很快就有人出来了,就着雪光看过去,顾舜华隐约能认出这是孙主任。 苏建平便和孙主任说话,看起来两个人竟然也认识,苏建平将那靴子给了孙主任,说这是单位的劳保用品,这可是好靴子,里面带毛,外面是真皮的。 真皮的皮靴子一般人不容易见着,现在男的穿的三接头皮鞋一般都是人造革的,像苏建平那种真皮都很少,更别说真皮的靴子了。 孙主任显然喜欢,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两个人站着说话,苏建平便提到了顾舜华的名字,说带着两个孩子,户口肯定难落下。 孙主任听苏建平这么说,便明白了,看了手里那靴子,真材实料,一看就是好靴子,供电局的劳保用品就是好。 他无奈地说:“这事其实我们也为难,不过既然苏同志提了,我——” 苏建平却道:“孙主任,其实这孩子的事,办不办的呢,我的意思是说,孩子回来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毕竟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挺拖累——” 顾舜华听到这里,心里总算明白了,简直是后背一凉。 你大爷的! 打小儿一起玩儿,我就算没和你好,你至于吗你,竟然使这种阴招害我,也太损了! 拆散我们母子,想让我白折腾一遭,怎么就这么狠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咬咬牙,直接冲了过去。 她冲过去的时候,苏建平正在那里含糊地和孙主任解释,毕竟一般找人家办事,都是盼着人家办成,特意送礼求人家别把事给办成的,还真是少见。 孙主任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乍听苏建平那么说,都有些懵,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顾舜华出现了。 顾舜华陡然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擦了擦额上落下的白雪,笑着说:“建平哥,我早就说过了,这事我来找找孙主任就行,你怎么还替我这么破费?” 孙主任惊讶地看着顾舜华,一脸茫然。 苏建平却是吓了一跳,见鬼一样瞪着顾舜华。 她怎么突然来了?她听到了什么?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大块吃rou 大片的雪花落下,隔着那茫茫雪花,顾舜华看到了苏建平那张饱受惊吓的脸,那可是将来供电局副局长威严的脸,现在吓得仿佛见了鬼。 顾舜华笑了笑,对孙主任说:“三叔,我和建平哥打小儿一个院子长大的,我叫他哥哥,关系特别好,他也是热心,知道我带着两个孩子难,落不下户口,就说帮着我找找。我和他说了,这点事儿,都不是外人,劳驾三叔费费心,不就有了?让他别掺和了,他非说过来帮着说说,倒是打搅了三叔,让您费心。” 说着,顾舜华拿眼觑着苏建平:“建平哥,你还准备了靴子啊,都没听说你说,你啊,就是人太善良了,生怕我知道你破费了过意不去!” 苏建平显然心里还是震惊的,茫然的,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不过眼前顾舜华说得这话,他还能怎么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含糊地点头,机械地跟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小事……” 顾舜华望向孙主任:“建平哥这人就是太好了!” 孙主任看着眼前的情境,终于有些明白了。 大家住得不太远,也就隔着几个胡同,彼此的事多少听说过。 他看看苏建平,看看顾舜华:“一个院长大的,发小儿,感情好,大家互相帮衬着,倒也正常。” 心里却想,这苏建平在供电局听说还是负责写稿子的,没想到这么不会说话,嘴笨得要死,说了半天就没明白这哪儿跟哪儿,现在人家顾舜华来了,三言两语就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道:“建平,舜华,说实话,你们这个事,确实是不好办,毕竟没那规定,也没那先例,我在这里破了例,回头有什么事,我也得跟着担责,但舜华带着两个孩子,我今天白天想起来这事,和我侄女提了提,我侄女也是难受,说让我能帮就帮一把,破个例,我正想着这事,你们就来了,大雪天的,你们过来看我,我也是难受,真是不容易啊!” 顾舜华听着这话,便明白了,其实就是事情能办成了。 不过人家是主任,会说话,绕了这一圈,意思是他可以给办,但是他给自己办,不是因为自己来送礼,而是听侄女提起来,觉得顾舜华不容易,他格外给开绿灯才办的,这是正常流程。 同时人家也隐晦地提到,他开始不给自己办是没办法,现在给自己办也是承担了风险。 其实承担风险这个,顾舜华倒是理解,毕竟那十年也刚过去没几年,许多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敢轻易做主,生怕惹事呢。 当下感激地道:“三叔,我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俩孩子,从内蒙兵团一路过来,我没回头路,首都落不下户口,我就得走绝路了!我知道这事不好办,劳您担着风险,这次三叔办成了,我记三叔的恩情。” 苏建平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跟傻子一样点点头:“对对对。” 说话间,院子里有人叫孙主任的名字,孙主任忙说:“到了吃饭时候,我得进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靴子,笑着说:“这个就算了,这么好的东西,您留着自己穿,多好啊,大冷天不冻脚,快拿着吧。” 说着就往苏建平手里塞。 苏建平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一点,知道事情肯定办不成,咬咬牙,就想接。 可孙主任哪里是真要还给他,就是意思意思,做做样子,不提防他竟然真伸手抓,倒是也一愣。 这是要做什么? 顾舜华看这情景,心中冷笑,想着拿出来的靴子你还想穿回脚上,想得倒美!姥姥! 她手上用劲儿,伸手把那靴子往孙主任推:“主任,您收着,您可千万别见外。” 孙主任便打着哈哈,收下了靴子。 顾舜华一扯苏建平:“建平哥,走吧。” 孙主任笑着摆手,拎着靴子心满意足进屋去了,顾舜华和苏建平往回走。 顾舜华倒是不想和苏建平撕破脸,毕竟都是在一个大杂院,真闹个没脸,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难受,再说她还有盖房子的打算,撕破脸了就不好办了。 现在就是不提这事,拿捏住他,算是一个把柄,以后才能成事呢。 她一脸感动,叹息:“我没想到建平哥对我这么好,竟然想着帮我找孙主任,这次建平哥破费了。” 苏建平听这话,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那靴子可是单位的劳保品,是在外面跑的电工才能发的,他也是因为前一段为了写稿子跑出去辛苦,才得便宜发了那么厚实一靴子,没想到便宜了别人! 关键是,还使了反劲儿,帮顾舜华落户口。 苏建平刚才还懵着,没大反应过来,现在想明白了,便觉得自己太傻了,傻得要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他就该眼疾手快抓着那靴子不放开,在乎什么脸面,靴子才是最最顶要紧的啊! 顾舜华欣赏着苏建平那懊恼的样子,心情大好,又跑到了门洞底下,把自己放在门墩子上的rou和鱼拎起来,笑着说:“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给孙主任送礼,没想到建平哥帮我准备了,倒是能省下,正好给家里人改善伙食,建平哥,谢谢你,回头炖了rou,给你送一碗去。” 苏建平看了一眼那rou,那鱼,想着这简直就是自己靴子换来的,疼到心肝都在颤啊,他难受他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