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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她说了,我就明白了,有些我还不明白。 但是,我会很认真地想,一直想,直到想明白。 …… 你送给我的宣纸太好看了,我不舍得用太多,只有每天练字练到手头最有感觉的时候,嗯……就是夫子说的,最有把握写好的时候,我才会拿出来写一张。 我总觉得,用那些印着画的宣纸练字,有种回到退思园小楼书屋里写字的感觉。 耳边似乎有小湖水流淌的声音,还有小鸟在不远处唱歌。 而三哥哥你,就坐在我对面。 …… 今天,我的准舅母来了府里,舅舅让她来看新房布置。 看完了,她又来找我说话。 舅母很爽利,说她嫁过来后会亲手教我如何打理我娘的产业。 三哥哥,她懂好多好多好多,真的。 要如何管庄子、铺子,要如何分辨掌柜是否仔细如实的登账,还有如何管理别院,还有好多好多,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娘亲在世的时候,好像说起过,等我长大了,就会仔细教我。 但她没来得及等到这一天。 还好,舅母来教我了。 我会好好学,让娘亲放心,也让舅母放心。 …… 三哥哥,舅母说她是个老姑娘了。 我偷偷地,很仔细地看了。 我觉得她一点也不老啊。 相反,我觉得她很好看呢。 舅母好像不太喜欢在头上簪太多的簪环,身上也不会有太多的饰物,甚至连口脂都不怎么用,可能比起其他府上的姑娘来说,她好像简陋了一些。 但我觉得她就是很好看。 怎么说呢,她走路很快,像是一阵清风;她说话时眼睛会笑,又亮又好看。 …… 王嬷嬷和我说过,她和王家家主相差近三十岁,因为她的母亲得老家主特别宠爱,将她排行破例放在了嫡出的五姑娘之后,很不合规矩的,但即便如此,在我舅舅失踪的那三年里,依旧是吃了很多苦。 她差点被王家主送给了一个老大人做妾。 但是,她硬是凭着手里掌握着王家一些重要的买卖,掌握里族中一部分的话语权,生生熬过了这三年。 我问她,和舅舅分开的三年里,她害怕吗? 她说,害怕,但也不怕。 她说,在她看来,分开只是让两人各自历练得更好,再见面时,见到更好的彼此。 她说,他们见不到彼此,但知道心里都一直记挂对方,就不会觉得难过和煎熬。 舅母说的,我不是都懂,但我会很认真地想,一直想,直到想明白。 …… 三哥哥,我在想,我现在不住在王府了。 可是,我也和舅母一样,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也许从这以后,每一次见面我都会更好一些,更聪明一些,更厉害一些。 说不定,等三哥哥下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学会绣水鸭,再下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打算盘,再再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唔——我还没想好呢,等下次写信告诉你……” 皇甫晟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看完也不收好,就这么小心地捏在指间。 他视线缓缓上移,渐渐飘向远处。 小姑娘看似心智迟缓,却总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领悟和感知力。 “分开只是让两人各自历练得更好,再见面时,见到更好的彼此。” 皇甫晟心里慢慢地咀嚼这句话,一边起身往退思园而去。 风大了一些,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摆,淡蓝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有些朦胧,似乎有些飘逸出尘之感,可是,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 皇甫昱刚回到后院,就看见妻子柳氏正在月色下,遥遥望着他。 柳氏月份有些大了,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自然垂落身侧,并未向一般夫人那样艰难撑着腰身,眼神里都是柔和的笑意。 “兰儿,已然夜深,为何还未安歇?”皇甫昱三步并成两步上前,扶住妻子,他声音温柔又醇厚,极是好听。 “无妨,妾身已经小睡了一会,忽感腹中饥饿,起来吃了一小口汤面,觉着饱腹不宜睡眠,故走动一二消了食便去歇下,正好碰到夫君回来。”柳氏说了缘由,任由皇甫昱搀扶着往回走。 “嗯,兰儿觉得好就好!”皇甫昱一张俊脸看上,笑容极是敦厚,似乎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君似心情不错?”柳氏问。 皇甫昱也不隐瞒,把范长泽的人第二次全军覆的事告诉了她,他笑得狡黠,“此刻,他怕不是正捂臀跳脚呢!” 柳氏嗔怪地瞪他,却未开口。 皇甫昱笑容扩大,大大的凤眼一瞬不瞬瞧着柳氏,口中却兀自叹息:“芙蓉面柳叶眉,吾妻甚美,只是,唉——” 柳氏挑起一边眉毛:“迟早的事而已,你看上的,或者别人看上送你的,只管开口便是。” 皇甫昱马上皱眉,作势瞪她:“后宅阴私之事,小打小闹,皇祖父看不上。兰儿,你没见父王后院这几年安静多了吗?只要皇祖父不赏人下来,谁敢明目张胆地塞人到我院子里来? 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孩子,他不想再有什么差池。 柳氏又嗔他:“那你叹气做什么?” 皇甫昱一脸夸张的郁闷,“吾妻甚美,而吾只能默默远观,吾心甚痛!还有,娘子,你夫君去了一趟军营,来回可都是公的,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