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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纵云拉下陈殊的手,见她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没有忍住,问:“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陈殊不明白:“我有什么事情要说?喔,出了月子,我就等回医院和学校工作了。” 李纵云道:“不是这个,你再想一想?” 陈殊站起来,坐回到床上,见李纵云一脸严肃,不像是说笑,想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 她望着李纵云,见他笑:“想起来了,是吗,李太太?” 陈殊看着他,脸上还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却叫她发冷:“我……我……” 李纵云问:“我什么?” 陈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午的时候,你不是说的乐清,而是说的我。” 李纵云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军统上海站的调查报告,我的好太太,竟然瞒着我,私通赤匪,不仅给药,还给钱。” 那张调查报告叫李纵云扔了过来,飘在陈殊腿上,她伸手去拿,手有些微微发抖,那上面的字排列纵横,仿佛一个也不认识。 陈殊道:“纵云,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李纵云冷笑一声:“你只是什么?你只是同情他们是吗?你同情苏维埃党,所以就可以轻易的背弃你的丈夫,背弃你的家庭。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份调查报告递上去,别人可不会以为是你做的,只会以为是我的意思。” 他走过去,拿住陈殊的肩膀:“还是说,我同孩子在你心里的分量,竟然比不上傅秋白?” 陈殊震惊:“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在我心里又能有什么分量呢?” 李纵云转身拿出一张纸:“还说没有关系?这难道不是你写给他的曲谱吗?《梁祝》,哈,梁山伯与祝英台,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啊?陈殊,我竟然不晓得你会拉梵婀玲。” 小提琴在此时民国,也唤做梵婀玲。 那张曲谱的确是陈殊写给傅秋白的,不过没有机会交给他,不过是为了还当初在上海的人情罢了。 陈殊站起来,强迫自己冷静:“我不晓得傅秋白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在南京的时候,你带我去湖南,你生活的小村子。我便早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即便后来回了上海,又岂会三心二意,移情别恋?” “至于《梁祝》这首曲子也根本不是特意给他写的,是当时在上海念医科的时候,校庆排节目所做的配乐而已。你要是不信,立刻派人去查。” 李纵云站在那里,脸色还是一样的冷:“青霉素,你作何解释?一而再再而三,私通赤匪,至我于不仁不义。在你心里,即便是有我的位置,只怕也是少得可怜吧!” 说罢,他把孩子从摇篮里抱出来:“既然你全然不顾这个家,不顾这个孩子,不顾我。那么他也不必留在你身边了。” 陈殊不可置信:“你要做什么?你要把孩子抱走?” 李纵云不回答,抱了孩子往外走,陈殊追出去,却叫两个不认识的副官给拦住:“夫人,均座吩咐,您留在此处静养,不必出去。” 陈殊急得双眼发红,徐妈听见动静,拿着大衣追出来,给陈殊披上:“三少奶奶,怎么了?” 陈殊被她一问,只觉得十分委屈,一伸手,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她指指小径:“你快去,纵云把孩子抱走了。你快去看看,孩子那么小……” 徐妈看这个样子,就晓得两个人又吵架了,忙劝:“三少奶奶放心,我这就去看,外面还冷着呢,你快回屋去。” 好在这两个副官,得到的命令是不许陈殊出去,到没有不许徐妈出去。 陈殊站在原地好久,等没有见李纵云把孩子抱回来,随着一同来秦园的两个看妈把陈殊扶到楼上:“夫人,您先睡,等司令气消了,一准儿把小公子抱回来。” 陈殊叫她们都下去,床上还留着两张纸,一份儿曲谱,一份儿军统的调查报告。 陈殊把那份儿调查报告拿起来,见上面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前五月十六日递交的,她觉得浑身发冷。李纵云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晓得了,偏偏隐而不发,等到现在才发作。 李纵云把孩子抱走,不过是气不过而已,那终究也是他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这份儿军统调查报告就不一样了,也许有许许多多的人,会受她连累,而陈殊自己也太过相信苏维埃党了,忽略了此事的风险。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陈殊枯坐到了半夜,也不晓得自己能怎么办,国家机器面前,她能怎么办呢? 到了第二天,李纵云依旧不叫人放她出去,倒是那位夫人来小筑看陈殊。 她带着一盒子首饰,玛瑙翡翠宝石,甚至还有一颗砖石:“都是老太太赏你的,你生子有功嘛!老太太还说,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养,才出月子呢。她照看小宝,等过几天就抱回来。” 陈殊有苦说不出,握着茶杯暖手:“是,我身子不好,麻烦老太太了。” 夫人笑笑,说完了话,就要走。大抵是乐清的事情,对她打击实在太大,陈殊送她出门,她破天荒提点陈殊:“都说宅门里,是非多。李家累世高门,诗书传家,这一代便只有三公子一个独苗,已经是好多了。” 陈殊有些诧异,叫她看了出来,夫人苦笑:“争来争去的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都散开了,一朝离了家,父母不顾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生死不知,千里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