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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开玩笑开玩笑的,我现在就去把空调开起来。” 服务员心虚地跑开了,过了会儿,空调“嘀”的一声启动了,屋里的闷热慢慢被凉风吹散。 倪音的脸却更烫了。 她低着头,筷尖拨弄着碟子里的调料,几根香菜被她捣出了绿汁。 忽然,碗里落下一个晶莹的虾饺。 是时也夹给她的。 他似乎是想以此打破刚才的尴尬,可倪音却还困在自怜自艾的尴尬中。她微抬了下眼帘,没精打采地夹起虾饺,放进嘴里。 辣! 冲天的辣! 这虾饺是从红汤锅底中捞起来的,倪音不太能吃辣,这辣味一下席卷了她的味蕾,汗腺再次打开,她差点被辣哭了。 时也见她“呼哧呼哧”吐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算活过来了。”他的语气有点邪恶。 倪音不理他,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默默一饮而尽。 “又忘了怎么反击?”时也问。 “你又不怕辣。” “我是说刚才。” 刚才? 倪音后知后觉,几秒之后,她才意识到时也说的刚才的服务员。是啊,服务员说她胖,可胖怎么了?胖也没吃谁家的大米。她应该反抗的,可是,她竟习惯了,习惯了这个世界见缝插针的恶意。 “没意义。”倪音答。 她清楚地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她曾在公交车上被邻座的人骂体积大占位置,她要求对方道歉,结果那人用更伤人的言辞辱骂她,惹来整车的乘客的注意。她以为有人能帮她说一句公道话,但没有谁对她伸出援手,那些人只会捂着嘴偷笑,只会交头接耳更过分地议论她。 那时她就知道了,反抗没有意义,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 “逆来顺受就有意义了?”少年的话像带辣味的虾饺,有点呛人。 倪音眨巴着眼,又低下头。 “你砸玻璃的时候,不是挺酷的么?” 转来转去,还是说到了这件事。 倪音有点想逃,但她困在了时也的目光里,无法动弹。 “那是一时冲动。”而且,那种情感不一样,她可以忽视别人的嫌弃,却无法忽视她母亲的忽视。 “人不冲动枉少年,你过得太压抑了。”时也夹起一根被热锅烫过的青菜,“你看你,就像这青菜,成天焉了吧唧的。” 倪音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油污,眼睛被热气蒸腾得有些模糊。 时也见她要哭不哭的,有些慌了:“对不起,我没恶意。” “我知道。”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是,他不懂。 像他这样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怎么会懂她的自卑,怎么会懂她的逃避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火锅吃到最后已经索然无味,中途,倪音借口去洗手间,想把单买了,却被告知时也早已付了钱。 她又欠了他一次,且偿还无期。 第19章 第一 盛夏来了。 倪音和时也在那次火锅之后,气氛一直怪怪的。班级换了几次座,他们虽然还是同桌,但两人之间却有一种“渐行渐远渐无书”的疏离感。 他不太与她多说话,就算听到别人嘲笑她,也不再多管闲事地出手相助。 倪音很难过,但并不怪他。她心想,时也一定是厌极了她的懦弱,厌极了她像烂泥一样难以扶上墙。 她开始强迫自己重新习惯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感觉,但她很快又发现,自己对时也的依赖比她想象得更深刻。 每当她被欺负,她总是下意识地望向他,好像看他一眼,就能得到救赎。 原来,他已经如此重要,可重要又怎么样呢? 有些忠告,给一次就够了,他能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她不争气,又怎么能奢望他永远保护她。 月中,大考如期而至。 倪音超常发挥,竟过关斩将,直接考了年级第一。得知成绩的那天,她第一时间给爸爸倪建临打了个电话,倪建临在电话那头高兴得不知所措。 “我的音音真是争气,我的音音真是争气……” 男人笨拙而骄傲的重复着这句话,倪音听得差点哭了。作为父亲,女儿能有这样的成绩,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可是她自己呢? 为什么即使得了第一,却仍觉得有一种阴影蒙在她的身上,挥之不去。 挂了电话,倪音被奶奶支去小卖部跑腿买酱油,她刚下楼,就看到时也背着包从小卖部里走出来,门口的塑料帘子往下垂,拍在他的肩头,他扬手撩了一下,一抬头,正好与倪音的目光对个正着。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两人的影子慢慢靠近。 时也手里拿着一根梦龙雪糕,走到倪音边上时,他将雪糕往前一递,无声地询问她要不要吃。 倪音摇摇头。 时也也不客气,她不要,他就拆了包装纸自己咬了一口。 nongnong的巧克力脆皮下面,一抹鲜绿色的夹心冒出头来,清新的抹茶香,随着少年的咀嚼,冰凉了整个盛夏。 蝉鸣声震天,两人擦肩而过,没说一句话。 倪音耷拉下脑袋,莫名沮丧。 “喂,倪音。” 走了几步,身后的少年忽然喊她。 倪音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