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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公事公办:“昨晚垫付房费二百元,再加以上费用,还需要增添一五十元。”顿了顿,看着宛云,不死心地劝说道,“小妹,若你答应以后常在我这里做生意,这笔钱就给你免除罢。” 正掏钱包的冯简顿住,同样抬眼看着宛云。 宛云和他对视片刻,挑起眉毛说:“你希望我答应他?” 冯简收回目光中的深意,转头对老板说:“电话明显不值一百五十那么多。” 昨日下榻的旅馆在下城区边缘,治安还算良好,但仍有不良人士出没。幸好两人的装扮和脸色都和这里的气场相得益彰,安然走出街,倒没什么乱子。 等待司机的时刻,看到清晨街边有人卖栀子花。花小而香,满篮子遍是。冯简随手把找回来的六块钱房钱交过去,卖花人递给宛云三串栀子花。宛云微笑低头,让对方直接帮着插到她发上。 冯简只在旁边抱臂看这一幕,没说话,也没评论。 这日他们的相处不如曾经的尴尬,但仍没适意到哪里去。 八点左右,虽然身心疲倦,但冯简仍决意工作。 宛云吩咐司机把车直接停在路边一家成衣铺门口。 不同于何泷热衷拿满捧的衣服,大肆点评挑剔行径。很短的时间内,宛云只选一件衬衫、一套男装,一条领带。而当冯简在试衣间里穿毕整套衣装,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试图鸡蛋里挑骨头,却不得不承认宛云的眼光和效率都比何泷高出几等。 再从半掩的门缝望去,宛云尚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他。 富丽堂皇的店面,她披着不合适的男士西服,头上还有未取下的鲜花,但没任何突兀感觉。旁边的店员并不识得宛云,却依旧小心伺候。 冯简收回目光,继续系上领带。 话说回来,这位大小姐虽然眼光上佳,但极少亲自挑选。即使面对自己的衣着,她都任由何泷挑拣。比起女人对衣鞋衫帽的热衷,宛云态度淡淡,依旧摆着张素来万事不经心的漂亮面孔,颇为虚伪—— 冯简突然想起什么,推门走出。 宛云打量他一眼,便转头对导购说:“就要这身。” 他伸手按住她。 宛云挑眉:“好了,我帮你付钱。” 冯简很不耐烦:“不是因为这个。你究竟什么时候想起来?” 宛云不解。 冯简言简意赅:“十年前的事情。” 宛云这才明白,笑笑:“你说赠我鞋的事情?嗯,其实挺早就想起来。” 他脸色微沉:“……为什么不主动说?” “我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 宛云的从容语气再次让冯简觉得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他深深皱眉。这女人,究竟形容淡定好呢,还是疯好。冯简向来认为宛云的行径奇蠢而矫情无比,偏偏又不能和这种奇蠢而矫情无比的女人生气。 口头落败已经让人沮丧,更别说今晨他在她身上餍足的行为还历历在目。 冯简飞快地在支票上签名,想了想,又撕下一张留下。 “你自己也在店里买件衣服穿。”回忆宛云的包在昨晚丢了,冯简抬手看眼手表,沉吟片刻便再飞快从钱包取了张百元现钞备用,索性把自己整个钱包都丢给宛云。 “我上班时间来不及,司机跟我先去公司。你在这里挑好衣服,待会自己坐的士回家,或者我让他接你。你在这里试衣服,不必着急。” 宛云下意识接过钱包。 她以为冯简会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下去。有关昨晚,有关过去,有关任何。但没有,依旧没有。冯简嘱咐完这些便匆匆地准备离去,似乎昨夜的酒醉只归酒醉,一时内心的软弱和倾诉算不得什么,他从不迷茫。 冯简在临走前无意识地回头,也看到宛云站在原处望着自己。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身边的女人有种隐隐在后的高傲感,似乎除了她自己,谁都难以上心。而宛云的容颜、个性、经历,似乎总藏在烟雾缭绕之后,难以捉摸。 此刻冯简略微停下脚步,沉默片刻。 “我是真的有事。咳,你也给自己多买几件衣服……但也不需买太多,这种东西过时很快,不必积攒——” 宛云微笑打断他道:“你快走吧。” 冯简松口气般,朝她点点头后离去,不做停留。 宛云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包。 冯简所用为最普通的男士皮夹,皮料褶软,无任何花纹。翻开里面,塑胶层面已经全部磨损,显然多年未换。其中证件和现钞装偙满满,朴实而略微贫乏的感觉。 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钱真的可以触动人心。 ☆、54第十章:沉水 中午时,冯简没有像平日样继续忙碌或躺倒小憩。 跃入泳池,大脑放空。水之阻力是很奇妙东西。最开始在其中会倍感疲倦,处处不顺,但习惯后则如鱼得水,往后越来越不费力。 冯简的指尖又一次触到泳壁,在换气时,听到旁人笑道:“冯总真专注,连我在旁都毫不理会。” 隔着泳镜,冯简眯着眼睛辨认片刻。 其实不需要,周愈的脸是能轻而易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冯简扯动嘴角,奉还了个代表友好的微笑。 并非偏见或嫉妒,很公正来说,某些人就是另一些人的反面。至少是人生对立面。冯简对此的态度,向来是等闲不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