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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云笑了笑,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外卖:“今日没吃好?”似笑非笑地说,“大伯若是知道,多么伤心。” 冯简没作声。 今日李家纨绔借机订了波士顿龙虾,巴黎甜点,以及日本寿司——食材很新鲜,做工很精细,卖相很绝佳,口感很美味,但没一个能真正吃饱。 冯简绕着琳琅满目地桌子走了三圈,发现连个三明治都没有。而他本身不嗜甜,不抽烟,对海鲜兴趣缺缺,这就意味餐桌上的大部分食物和他完全绝缘。酒水从威士忌伏特加再喝到粉色香槟,每杯和泔水的区别在于杯子,胃酸都要涌出。 最后冯简只得自己订外卖——又被告知身处半山别墅区,交通不便,外卖的服务费从10%加到了38%。 冯简目前的心情异常复杂,然而实在疲倦得难以表达这种复杂。他只好面无表情地继续拆开外卖盒。 他正准备吃第一口面的时候,抬头看到宛云正托腮看着自己。冯简沉默片刻,把另一碗推过去:“要不要吃一些?” 宛云只笑着问:“一共两碗,我吃了一碗,你不够怎么办?” 冯简看了她眼。首先冯简不认为宛云会放□段吃这种“粗俗之物”,其次再思筹着宛云鸟类一样的饭量,估计也吃不了一碗面。他便把碗推给她,假笑:“你可以把吃不了的先拨些给我。” 宛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在剩下的半个小时里,冯简便一直盯着宛云完美无缺的用餐礼仪。她把面上的叉蛋和香菜拨给他,随后自己默默地、安静地、优雅地吃完了大半碗面。 冯简忍了又忍,没忍住:“你是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宛云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纠正他:“这是我和你在今后人生□享的第一顿饭。” 冯简眯着眼睛盯了她片刻,异常艰难地咽下讥嘲,没什么精神地开始吃自己的面。然后他听到宛云慢慢说:“对了,很抱歉……有件事情,我今晚不太想洞房。” 冯简尽量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预感到今晚自己的胃不会太舒服。 宛云说完后也露出苦笑。 只剩两个人的餐厅过于安静,但说是呼吸可闻却又有些夸张。熟悉的房子,陌生的摆设,半生不熟的结婚对象正沉默盯着自己。 “并不是抗拒你,也并不是不想履行责任。但我今天状态实在不那么好。那种事情,相熟的人放松做起来比较有趣味……”她顿了顿,“抱歉,请你再给我点时间,并不会太久。但今天不行。” 对方径自沉默。 宛云不是特别想看那人的表情,她其实也理解冯简之前的犹豫:把自己的一生,和普遍意义上的陌生人绑在一起,即使为了利益,即使说得轻松,其实哪那么容易。而明明在绑架人家时说得那么磊落,到头来又是她首先畏缩。 果不其然,冯简突然起身站起,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尖锐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阴沉表情:“你这个女人……” 宛云依旧垂眸静坐。之前的牛腩面全堵在喉咙。她已经许久没吃这么油腻的食物,医生嘱咐过太多这不要那不要,殊不知自己多羡慕那些鲜活的习气。她注视着眼前玻璃杯中浸泡的柠檬片起起伏伏,鲜黄诱人,扬手就要先抿一口。 下一秒,玻璃杯被夺走。 宛云不由蹙眉看着冯简,目光隐隐有警告之意。 这女人肌肤是几近透明的雪白,平时也总是假装一推就倒,与世无争的鬼样子。但每当宛云凝神看人的时候,却隐隐有气势压迫——并非贵气,并非洞察,冯简实在说不好那种感觉,但他可以肯定那绝非大家小姐该有的气质,甚至隐隐地有些熟悉。 但他也没深想。也就如同世界上所有冯简不以为然便全面忽视的东西一样,此刻他实在缺乏耐心和这位大小姐废话。 冯简反握着她的手,冷静道:“我先问你,你的项链是从你妈那里借来的?” 饶是宛云也不由怔了片刻:“什么?” “项链,项链,你之前带的项链。”冯简平生最讨厌重复,也从不乐意怜香惜玉,“宛灵告诉我,你今天婚礼上戴的项链,那并不是你新买的,而是你找你妈借的,是不是?” 见宛云迟疑点了头,冯简才冷淡了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又略带嫌弃地松开了宛云的手,随后把玻璃杯放稳回桌。 “至于洞房……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睡吧。”他绷着脸,重新面对温暖合口的牛腩面。冯简不客气地说,“明天要早点起来,我们必须把你每个月的零用再说一下。” 宛云却不动,她揉着自己手腕,像是第一次看冯简,细细地打量他。 沉默片刻,冯简忍着被宛云盯着的毛骨悚然感觉,平淡无奇地解释:“你妈一直跟我说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rou类面食。所以刚才我说让你吃面,也是故意气你的——但你居然吃完了整碗面,而吃完后还想喝柠檬水——我估计你打的主意是万一我真要对你怎么样,你就要刺激自己胃疼,来逃避洞房。” 宛云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收紧。 冯简冷峭地勾起唇角。新鲜,宛云从见面就对他这么做——假装询问,实际主导,不动声色就让他气得内伤。冯简之前都不屑试,不过可以看出宛云为什么喜欢这么做,十分令人愉悦。他应该记住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