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页
此时它巨大的身子缩在马车里,一点也知道自己占了多少位置,还一脸娇憨地学着霸道的样子把脑袋搁在谢陟厘膝上。 谢陟厘左拥右抱,一时间也是十分满意。 正被撸得眯眼的豪迈忽地睁大了眼睛,圆润的鼻尖抽动几下,不知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清晨正是城门口最为忙碌拥挤的时候,车窗外一片嘈杂,只听得一声兽类的长吼声振屋宇。 豪迈跟着正要张嘴,谢陟厘眼疾手快,一把合上了豪迈的嘴,把豪迈的那一声吼捂进了喉咙里。 外头陡然间响起一片惊呼声,夹杂着锁链震动的声音响,还伴随着孩子的哭叫,听上去一片混乱。 谢陟厘掀开车帘的一角,就见一队人马正从城外进来。 他们的服饰特异,一看就不是中原人,长长的队伍里载着许多的箱笼,又不像是货物。 “是西戎的入贡使团。”房士安打马过来,“大约是听说了我朝要与北狄开商路的事,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来得比往年要早许多。” 谢陟厘点点头,注意力和旁边的百姓们一样,全部放在队伍前面那只巨大的铁笼里。 百姓们多是惊恐,谢陟厘却是讶异。 铁笼本是罩着一层篷布的,不知为何被里面的利爪撕扯了下来,露出里头锁着一只庞然巨兽,赫然也是一头漠狼。 “豪迈,原来你还有同类啊……”谢陟厘喃喃道。 豪迈的脑袋拱在谢陟厘旁边,也挤过去瞧了一回热闹。 谢陟厘只觉得它那双巨大而深邃的眼眶几乎是湿润了。 那头漠狼不知是嗅到了豪迈的气息,还是从车帘的缝隙里看到了豪迈,更是仰天长吼,几乎要将笼子拆了。 一个进城,一个出城,两边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马车到了城外西郊,远远就看见追光在草地上蹓达。 秋日金色的阳光洒下来,草地仿佛也变成了金黄的颜色,风煊长身玉立,含笑走向马车。 “你先别过来。”谢陟厘说着,先把祖宗们放下马车,然后在车内换了件衣裳,确认身上没有霸道留下的痕迹,方掀开车帘。 风煊已经在马车外等着,一抬手便将她抱了下来。 房士安和小羽走远了一些,下人们也背过身去,谢陟厘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快放我下来,你的伤还没好全。” 风煊放下她之后,直接把袖子掳起来给她瞧:“有谢太医的灵丹妙药,怎么没好全?” 这伤口本就不严重,换了药之后,此时只剩一道痂痕。 两人约好今日出门,是为了去孟家。 谢陟厘特地换上的乃是男装,头发也挽成了男子发髻,扮成风煊随从般的模样,为的便是避人耳目。 孟家离此地不远,追光和威风皆是好马,一路马蹄疾,很快便见着了一片小小的村落,最里面靠山脚下的便是孟家的院子。 孟叔进山打猎去了,家里只有孟婶和刘嬷嬷。 风煊离开京城随军远征之时还是个少年,此时回来却已是生得高挑轩昂,只有眉目依稀相似,若不是风煊开口唤了一句“孟婶”,孟婶还不敢相认。 一别经年,孟婶十分感慨,连忙请两人进去,一面忙着大声告诉刘嬷嬷。 刘嬷嬷已是六十多岁年纪,头发白了大片,眉目甚是慈祥。 只是出来的时候手一直沿着旁边摸索,孟婶又赶上去扶她,谢陟厘才知她眼神不好。 刘嬷嬷紧紧攥着风煊的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小泽呢?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孟婶也殷殷地望着风煊。 风煊从未承受过如此沉重的视线,哑声道:“小泽……我让他留在北疆了,留旁人我不放心。” 刘嬷嬷和孟婶脸上有明显的失望。 谢陟厘忍不住道:“奶奶和婶婶请放心,阿煊一定会让小泽回家的。” “公事要紧,公事要紧嘛。”刘嬷嬷摸索着握住谢陟厘的手,“老婆子眼睛看不见,能不能碰一碰贵人?” 谢陟厘忙说可以,又补充道:“我不是什么贵人。” “大将军王相中的女子,难道不是贵人?” 刘嬷嬷说着,手轻轻抚上谢陟厘的脸,又又摸了摸谢陟厘的头顶,笑眯眯道,“殿下的眼光向来高得很,老婆子虽然没法瞧见,但也知道贵人是个了不得的好姑娘。” 风煊在旁边看着谢陟厘,微微笑道:“嬷嬷看人,向来是极准的。” 谢陟厘:“……” 这到底是夸她还是自夸? 不过谢陟厘瞧刘嬷嬷的眼睛似乎不是全盲,问起来,才知道刘嬷嬷年纪渐大,视物便越来越不清楚,所以才告老归家的。 头两年还模模糊糊能看出个大概的影形儿,这两年是彻底只剩一点朦胧的影子了。 谢陟厘见刘嬷嬷眼中央有障,作青白之色,很像《外台秘要》中提到的青白障,用金针拨障之术可治。 只是她的针法学得还不算到家,不敢擅行此术,便打算回去照《千金要方》的法子做些神曲丸试试。 孟婶极力留客:“饭都没吃,怎么就走?” 刘嬷嬷也拉着她的手道:“老婆子瞎了也不止一日两日,不急在这一下。” 谢陟厘便让刘嬷嬷在椅上躺下,刘嬷嬷直说当不起,不停闹着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