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页
连直视都是无礼,这般突然凑近, 已经可以算是犯上了, 那是要治罪的。 果然,只见风煊有背脊立即硬挺了起来, 整个人就着诊脉的姿势僵住,连脸上的神情都凝固住了, 方才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大将军突然成了一只呆头鹅。 周长明甚至看到他搁在案上的那只手刹那之间握紧了。 完了完了。周长明心想。 风煊征战沙场, 手下亡魂无算,怕是要杀人。 谢陟厘突然凑近, 身上独有的淡淡芬芳混在药香里, 落进风煊的鼻间, 他是瞥见周长明还杵在这里,才生生忍住了没有抬手把谢陟厘揽进怀里。 于是看周长明更不顺眼了。 周长明给他这冰冷的目光镇得手脚发冷,但还是跪下来替谢陟厘求情:“谢太医初入宫城, 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大将军海涵。” 谢陟厘一心凑近伤口,细细在满室的桂花香中分辨草药的味道,闻出来的味道让她大吃一惊。 是浮炉石和夺金草。 如果不是她亲自用过这两味药,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 风煊的伤势明明不算严重却迟迟不愈,原来如此。 可哪怕是在军中,这两样东西都不能入药,林院判是太医院之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她脸上藏不住情绪,满脸都是震惊,两只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棕黑色的眼珠子异常光润。 ……若还在北疆就好了。 风煊忍不住想。 没有无处不在的宫人,没有跪在面前的周长明,没有这些糟心事,他的阿厘离他这么近,他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发丝。 还可以把她揽在怀里,好好抱一抱。 风煊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放肆。” 谢陟厘这才反应过来还得演戏,一面请罪一面用眼神示意那伤药有异,希望他提防林院判,不要再用林院判的药。 但风煊的戏太好,脸上半是冷漠半是不悦,将一位被臣僚冒犯到的上位者扮演得十分逼真,谢陟厘也不知道他接收到没有。 周长明快步上前替风煊处理了伤口,直到退出了松瑞阁外,才长出了一口气:“谢太医啊,你的胆子着实是太大了。” 本来给风煊这种层级的人物治病轮不到谢陟厘这种资历尚浅的太医,但一来只是临时送药,二来,周长明是医家子弟,又无姐妹,他在太医院里看惯了医女们有事推诿,无事吵闹,便以为天底下的姑娘都是那般模样及至来了个谢陟厘,安静幽娴,话不多说,事却没少做,当真是惊为天人,只觉得“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 当即便起了帮扶之心。 原以为谢陟厘曾是风煊旧属,两人都算是他乡遇故知,风煊说不定会赏识几句,对于谢陟厘将来积攒资历也有不少好处。 万没想到适得其反,差点儿得罪了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军。 于是周长明一路提点唠叨,告诉她种种宫中礼数。 谢陟厘忧心忡忡,对于这些全没能听进去,但知道周长明是好意,一路乖乖点头。 风煊从松瑞阁的窗子里望出去,便见谢陟厘和周长明并肩走在宫中长长的游廊上,秋天清澈的阳光照在谢陟厘的脸上,白皙的肌肤似乎是要化在阳光下,看不分明,点头的模样分外乖巧可爱。 只除了旁边那个人唠唠叨叨,分外碍眼。 * 谢陟厘下了值就回家找房士安。 宫中人多口杂,她没什么路子能和风煊说得上话,但房士安应该可以。 果然,第二日房士安这边便得了风煊的一封手书,上书“无妨”二字。 信中还夹着一枝桂花。 风煊总有这种本事,能让谢陟厘安下心来。 只是接下来风势的伤势也并未见好转,医女们捧着药喜滋滋去松瑞阁的时候,谢陟厘还借故打开来看过,里头依然有炉浮石和夺金草。 是过了两天,时值中秋,宫中也举行宫宴,谢陟厘才约摸猜到了风煊为什么会说无妨。 中秋这日按规矩是要休沐的,但无论哪里都得留几个当值的,太医院也不例外。 林院判身先士卒,率先留下,另外点了周长明和谢陟厘的名。 点周长明乃是因为周太医人虽年轻,然而医术高超,已是副院判的候选人。 点谢陟厘是因为此宴乃是家宴,后宫贵人们都要列席,女太医的宝贵在此时当然要派上用场。 家宴在御花园旁临风轩举行,里头分出来一间宫室,作为临时的当值之处。除了太医,还有两名翰林苑的学士,随时待诏。 正殿乐声悠扬,这边也听得见,且每人都有赏下来的席面,美酒佳肴一样不缺。 当然,这里的人都是准备着随时当差的,酒只是一起举杯意思意思喝了一杯。 谢陟厘握着酒杯,不禁在想,风煊今日躲酒的借口有了。 “谢太医在想什么?”周长明就坐在谢陟厘旁边,瞧着她翘起来的嘴角,不由也跟着一笑,“想必是什么赏心乐事吧?” 谢陟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微微赧然。 她的肌肤白晰如玉,比精心调养的贵女们还要好一些,此时一点嫣红从底下透出来,在融融军灯下看来,简直娇艳到了极点。 周长明捏着杯子,一时看得呆住了。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急步而来,说是璧贵人饮了几杯之后身体不适,陛下命召太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