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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路山成道, “谁输了谁脱光了绕军营跑一圈。” 严锋赌了,但瞧着路山成兴致不高,便问他怎么了。 “你没发现主子不对劲么?”路山成道,“主子向来事事以军务为先, 军中正值用人之际, 这谢陟厘虽然讨厌,可也还派得上用场, 主子却非要把她送走,这算是怎么回事?” 严锋看了他一眼, 摇头叹道:“小子, 你还是太年轻。” 路山成抬脚就踹过去:“你跟我同年好不好?” “同年又怎样?你还不是个愣小子?”严锋叹了口气,“将心比心, 若是安姑娘在这里,我也是无论如何都想把她送回去的。” 路山成一听这种事情就头大, 果然天下红颜皆祸水, 搞得一个两个都不对劲。 他道:“你是你,主子是主子。你一个郎将, 一家吃饱全家不愁, 怎么作妖都成。主子身位权重, 京里那位早就虎视眈眈了,这会儿陛下在位,良妃娘娘还能说得上话, 但就陛下那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还能撑几年?到时候若没有正经大族撑腰,主子的日子可不好过。” 路山成的家门虽已没落,到底是曾经顶盛过的,于这方面看得比严锋要深远得多。 皇子们的婚事不是单纯是婚事,而是政治筹码。 主子眼下未婚,是京中大族眼中的香饽饽,只要主子愿意,便可以从最有权势的人家娶一位贵女,从此获得大族助力,未来就算陛下驾崩,新皇也不敢轻易动他,这才能站稳脚跟。 也正是因此,路山成才处处看谢陟厘不惯,觉得都是谢陟厘用狐媚手段迷住了主子,害主子步入歧途。 这会路山成也说不清自己看到谢陟厘留和走,哪一个会让他高兴一点。 若是留,那完蛋,又是朝夕相对,谢妖女有无穷的机会勾引主子,主子清白恐怕难保。 若是走,主子就更没救了…… 没等路山成纠结出个结果,谢陟厘从望楼上下来了。 严锋连忙迎上去,瞧了瞧风煊还在望楼上面,问:“怎么样?” 路山成人虽未过去,耳朵也支楞了起来。 “严将军,对不起。”谢陟厘看着严锋,笑得十分勉强,“大将军还是没答应。” 不单是没答应,语气还特别绝决。 风煊的原话是:“想都不要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十分肃然到了极点,仿佛她单是动一动这样的念头都罪无可恕。 他身上的铠甲反射着日头映出来的寒光,这点寒光仿佛映进了他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冷如玄冰,肃杀之气逼人而来,让谢陟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陟厘问出自己是不是可以留下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笑的。一来是因为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得了北狄的战马,二来是因为,她想他现在应该会很高兴。 可没想到他竟是这副神情,让她十分疑惑。 她真的看不懂风煊。 有时候,她觉得他待她有如父兄般宽厚温柔,有时候,又如师长般严厉,还有些时候,便像是对敌人一般无情。 比如现在。 谢陟厘没有再多说,只轻轻应了个“是”字,转身下了望楼。 下楼的时候眼眶有点胀涩,她用了点力气把眼泪憋回去,自己开解自己:她只是一介医女,自然是上峰说留便留,说走便走,原本就没有她多话的余地。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在这里多留些日子,木已成舟,风煊便也不好再让她走。 而今才明白,大将军心如铁石,哪里是她一名小小医女能左右的? * 谢陟厘性子随和,一向很能随遇而安,便是有天大的难处,也能一日一日把日子过下去。 照往常的经验,烦恼一旦化在一日三餐里,便能被分得细细碎碎的,随着日子逐渐淡去,不足为虑。 可这一回,往常的经验不管用了,离开大营好几天了,谢陟厘的眼前还总是能看到风煊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心口便像是一直堵着好大一块块,愣是解不开,切不碎,忘不了。 “唉。” 她下意识地叹出了一口气,和严锋的叹息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也算是天涯沦落人,相视一眼,各自再长叹了一口。 离开了草原之后,周遭黄沙漫漫,无论什么时候抬头,看见的都是相同的单调景色,让人觉得好像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地方。 于是便让人越发沉闷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沉闷,所以才她总是忘不了吧? 她甚至破天荒地开始想起了未来。 连宅子都置好了,风煊想必是不会再让她留在军中了,小羽自然也要接回来。 按说他们姐弟俩原本一贫如洗,而今却有宅子有铺子,也算得上是得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换作旁人只怕开心还来不及。 可谢陟厘非但不觉得开心,甚至还在想,他既然这么讨厌她,她又何必收着他送的东西?索性把宅子还给他,她带着小羽回西角城,重新过回原来的日子,多好。 自然,也就是气头上这么想一想,小羽能跟着那样的名士,将来定有一番大好前程,她回到西角城当一个小小兽医甚好,可她怎能毁去小羽的希望与人生? 如此这般,越想越乱,不由又是叹息连连。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无边荒芜的景象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前方有一道小黑点渐行渐近,是道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