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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轻松的样子,站在窗前,逆着照进来的光,阳光把她的毛茸茸的鬓发照得微微发亮,闪着金黄色的光。 风煊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只觉得心变得很软很软,软得有点发疼了。 “我的衣服呢?”他问。 “洗好了,晾在后头,您要吗?”谢陟厘不敢晾前院,怕给人看见,那身衣裳太过特别,与她这小院格格不入,旁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对。 风煊道:“衣裳倒罢了,把腰带取来。” 谢陟厘把那条蹀躞带取了来。这腰带束在风煊腰间的时候只觉得华贵好看,拿在手里才发现沉得很,那带钩赫然是纯金的,带身上还镶着一排六颗羊脂般的白玉,皆是金制底盘,镂空雕花。 风煊先是把玉拆了下来,掂了掂还是觉得不妥,最后把黄金带钩取下来,交给谢陟厘:“把它当了吧。” 谢陟厘早上出去当的银锁已经花得所剩不多,风煊的伤又急需补药,这黄金来得正是时候,谢陟厘双手接过:“是。” “记得先把它砸扁了,最好砸烂些。”风煊提醒。 谢陟厘愣了愣,这带钩工艺如此精美,砸坏了岂不要少当好多钱?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正是精美得过分出挑,太过打眼,很容易被人追查到。 谢陟厘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您说的那个叛徒,是谁?” “我也不知道。”风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便能知道了。” * 不知是那碗药起了作用,还是重伤后的身后本就虚弱疲惫,风煊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 醒来神志也不算清明,模模糊糊的有说话声飘进来,还听见风过树梢时的沙沙声,以及清脆的鸟鸣声。 风煊记不得自己的人生当中是否有过这样安逸到混顿的一刻,人懒懒的什么也不去想。他明明早已把自己磨砺成了一把剑,遇血成霜,一睁睁便是绝对的清明。 “……我要去给他看!”这是小羽的声音。 “不行,大爷在睡觉。”这是阿厘。 风煊躺在床上露出一个很轻很浅的笑意,单只是这样听到她的声音,他也觉得挺好的,很安慰,很妥帖。 “我就看一眼,醒了我就给他看!” “不行哦,不能吵到病人。” “我不吵,我悄悄的,悄悄的……”小羽的声音说着变成了一声清脆的笑,紧跟着谢陟厘低喝:“小羽!” 小羽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勉强算衣裳吧,其实只是一块略作裁剪的布,使其大略有了衣裳的轮廓。 但小羽披着它,好像披上了龙袍一样欢喜骄傲,看到风煊是醒着的,他就更骄傲了,大声道:“快看,我的新衣裳!” “嘘,小羽别闹。”谢陟厘随后追了进来,去捂小羽的嘴。 小羽从她的手底下挣脱出来,响亮地道,“哼,我的衣裳不是买的,是阿厘给我做的!阿厘要给我做衣裳!我说了吧,阿厘是我媳妇!” 谢陟厘连忙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出去,您接着睡。” 风煊完全没听清谢陟厘说了什么,眼睛只看着小羽身上那块布,撑着想坐起来。 谢陟厘连忙去扶他。 风煊所见过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需要当真自己动手做衣裳的,因此看着谢陟厘还有几分诧异:“阿厘,你还会做衣裳?” “跟师娘学着做的,做得不大好。”毕竟买布回来自己做,可比直接买衣裳要便宜得多,能省下裁缝的工钱,乃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必备的手艺。 “才不是!”小羽下巴翘得高高的,“阿厘手艺好着呢,我的衣裳都是阿厘做的!” 风煊看看小羽身上披着的那件衣裳雏形,看看自己身上这件—— ……新买的衣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香了。 第31章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谢陟厘只觉得他的眼神不似往日清明坚定, 神情也有些恍惚,看起来像换了个人似的,看着十分不对, 遂大着胆子, 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手一碰上去就觉出一股灼热, 竟是已然烧起来了。 无论是人是兽,外伤后的发烧都是生死玄关,扛过去了便能捡回一条命,扛不过去便是死路一条。 谢陟厘抓药的时候再三问大夫治疗之法, 大夫交代她务必让病人好生吃药, 另外注意降温散热,总之除了悉心照料之外别无良方, 只能靠病人的体力和意志力硬扛。 “大……爷,”谢陟厘扶着他, “您觉着怎么样?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晚上的药快煎好了, 我一会儿就给您端来。” 风煊脑子里有几分浑浑噩噩的,确实觉出几分口干舌燥, 便点点头。 他的眼神还直直盯着小羽身上的布料,满脑子不知怎地就只剩一句话——我也想要新衣裳。 但这种话即使在头脑发热之际, 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只能寻着另一样不满,道:“说了别叫大爷。” 他身上无力, 口齿也有几分含糊, 话说得嘟嘟囔囔的, 很有几分抱怨的意思。 谢陟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风煊,感觉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她一面为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心里给风煊磕了个头,一面希望风煊病愈之后不记得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模样, 以免到时生出杀人灭口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