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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陟厘低着头迈进大帐。 她来这中军大帐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来都很紧张。 尤其是她进来行了礼之后,头顶却久未听风煊开口,她便更紧张了。 风煊叫她来总不会是为了拉家常,为来为去必然还是想拉她去学医。他此时沉吟得越久,一会儿说出来的话定然就让人越难拒绝。 孰不知风煊不开口,是因为他一看到她一进来,一句“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三位如意郎君啊”就到了嘴边,险险出口之际把自己惊着了。 ——听上去过于阴阳怪气,过于像……吃醋。 真把这种话说出口,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问题来了,他把她叫过来,确确实实是想问这事的,若不问这个,该问什么? 大帐内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都变得紧张,两个人的喉咙都有点发紧。 谢陟厘比风煊更撑不住,这一个来月她是日日都担心被逮回那间小帐篷。 有时候做梦都是背医书,背到醒来一看自己在医护营才长出一口气,觉得醒来真好。 她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呜呜呜。 “大、大将军,”谢陟厘壮着胆子道,“我、我有话想跟您说。” 风煊立即道:“你说。” 谢陟厘从这两个字里好像听出了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也无暇多想,一鼓作气道:“我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学医。我脑子挺笨的,学不来,就算回来也只是浪费您的时间,您这么忙,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吧?” 头顶没有声音,谢陟厘脖子发僵,也不敢抬头,只有硬起头皮,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说完,“我觉得……您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另外选一个好料子栽培。曹大夫原先就是开医馆的,听说有好几个徒弟,您要不要叫他们来试试看?” 她说到这里顿住,因为听到了衣履之声,风煊起身了。 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心跳顿时更快了,脸色一阵阵发白。 拒绝大将军的下场,她不是没想过。 “大将军有隐疾”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她该知道的秘密,现在她知道了还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可如果就这么强留下来,只不过白白费时费力,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到时候入不了太医院,治不好大将军的病,只怕麻烦更大。 她可以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大将军的秘密,起再毒的誓都可以,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谢陟厘还没有想好怎么起誓,下巴就被人捏住,抬了起来。 视线迎上风煊的脸,他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铁青。 “谢陟厘,你是不是觉得,是个人我都愿意送他进太医院?” 第23章 二更 谢陟厘心道:不不不, 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您一定还想挑个老实听话、最好嘴严实的。 但这么一想更紧张了,她当真是样样都很符合。 除了天分为零, 简直是个完美的木偶。 “旁人去不去太医院与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欠你一条命, 你当我是有多闲, 才愿意这么盯着你学医,一心送你进太医院?!” 谢陟厘原来正暗自发抖,此时忍不住眨了眨眼:“什么……欠我一条命?” 风煊:“……” 他是着实恼火了,居然把这种话说出了口。 “我只是不想你老来后悔自己年轻是因为贪闲犯懒而致一事无成, 懂吗?”他强行改了口, 道,“人和牲畜一样, 生来就知道要吃要暖,长大通晓男女大欲, 还要想要衍绵子嗣, 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人生中只有这些, 那与禽兽又有何异?谢陟厘,莫要像禽兽般过这一生, 定下了梦想便要去豁力去追, 再多的苦和累都是为了实现心中所愿,这才是人该过的一生, 知道吗?” 他的声音本就比旁人低沉些, 缓缓道来的时候, 谢陟厘只觉得他的声音仿佛能从耳朵直接震动她的心里头去。 他再凶再冷,她都有心理准备,可他偏偏这样语重心长, 却超出了她的防备范围,不知道他要打哪一副牌,顿时有点呆呆的。 愣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可我……我的梦想并不是太医院……” 风煊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这话问出口就知道错了。 她想要的他还不清楚吗? 在战场上的千里追随,在箭雨前的以命相救……不都是为了他? 谢陟厘低头道:“我……我就是想回家,好好带着小羽……” ——和霸道、威风还有雄壮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这句话闯入风煊的脑海,宛如烧红的烙铁盖上脑门,风煊喝道:“住口!” 声音之大,以及声音里的怒气之盛,让他自己都呆了呆。 谢陟厘更是给吓得不行,一直硬撑着的勇气消耗殆尽,她的脸顿时白如纸,整个人忍不住开始发抖。 风煊深深呼吸,告诉自己,是因为他先绝了她的念想,她总不能孤孤单单过一辈子,总是要找别的男人的。 可这种念头一过脑子,脑仁就被烫伤了一样生疼,胸口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得上,下不能下,憋得难受。 明明这样难受了,瞧着她这么个瑟瑟发抖的模样,心却自顾自开始发软,不由自主想:罢了,罢了,她要干什么就由她去吧。 就在此时,帐帘被一把撩开,孟泽大步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