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页
风煊点点头:“为何医书才背了一半?还有什么不懂的?” 谢陟厘答道:“今天帮着医护营做了些药丸,耽搁了一点时间。” 风煊皱了一下眉头,谢陟厘想解释一下做药丸亦是学习的一种,但又恐这些学习于他的病状无益,他并不想接受这个理由,便只是道:“我……这就回去接着背。” “罢了,就在这里背。”风煊道,“背熟了再走。” “!”谢陟厘当场怔住。 在这中军大帐,背书? 路山成比谢陟厘还要震惊。 主子,我叭啦叭啦说了这么多句,您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回过我,现在居然跟她一说就说这么多,还把人留了下来! 路山成不得不带上一丝委屈:“……主子,我还有话要说呢。” 风煊正眼也没有瞧他,只给他一个字:“说。” 路山成看了谢陟厘一眼。这一眼看得十分刻意,视线停留时间十分长,长得哪怕一个瞎子也能感觉得到的地步,“这……不大方便。” 谢陟厘当然不是个瞎子,她埋着头,抱着书,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全副脑筋都用来思索脱身之策。 她背书本来就不行,自己一个人反反复复背还勉强过得去,要她当着旁人背,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阿成,以后记得,没有什么事情当着谢医女不能说的。” 风煊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谢陟厘愣住了。 只是培养一个大夫而已,真的需要下这么大血本吗? 大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收买人心,您都下了令我敢不照着做吗? 路山成比谢陟厘更愣,两只眼睛看看风煊,再看看谢陟厘,那模样不仅怀疑自己的眼睛,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我就说了!”他豁出去了,指着谢陟厘,大声道,“这个医女存心不良,图谋不轨,她准备夜袭你!” 他的声音那么大,像一个炸雷响在谢陟厘头顶,震得谢陟厘大脑嗡嗡作响,徒劳地想发出点声音:“我……我……” “你休想狡辩!”路山成气势如虹,“‘会袭的,会袭的’,这是你亲口说的吧?哼,我可是亲耳听见的!” 一股火烧火灼的热辣从谢陟厘的头发丝一直烧到了脚趾尖,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瞬间煮熟的螃蟹,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那、那是……那是我……随口说说的……不是真的……”按谢陟厘的性子,这会儿只想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解释这种事情能让她把自己憋背过气去。 “哈哈,主子你看她承认了!”路山成连忙道,“光天化日的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随口就来,可见其胆大包天——” “路山成,”风煊忽然打断他,有商有量地问,“你是想回自己帐篷,还是要陪严锋一起回京城?” 路山成百思不得其解。 路山成跟在风煊身边多年,对风煊的性子再熟悉不过——风煊做人做事皆是一板一眼,认定的事情百死不悔,厌恶的事情半点不沾。 像谢陟厘这种城府深沉喜欢装柔弱玩心机的女人,明明是风煊最讨厌的,从前一眼也不会多看。 可为什么被赶出来的却是他? 为什么????? 大帐内,谢陟厘和路山成一样怀疑人生。 帐内只剩她和风煊,她已经又羞又急,没脸见人,风煊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脸神平静,视线又回到了沙盘上,只吩咐她:“背你的医书。” 医书都快给谢陟厘揉烂了,这时候还背什么书?! “大将军,我、我……”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一颗炭似的,一个一个往外送,谢陟厘说得无比艰难,惶急之下语无伦次,“我真的……那只是随便说说……不是真的……我没有……我不敢……不是,我……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了。”风煊的神情镇定极了,声音也是,“我说过了,你只要好好修习医术,什么也不用想。” 这是我能不想就不想的吗? 可偏偏风煊那不容解释的神情让她也开不了口,这医书便成了她一生中背得最艰难的几页,从来没有觉得书这么难背过。 风煊眼睛虽然盯着沙盘,心思还是分了的。 心里只有四个字——果然如此。 镇定当然是真镇定,因为这原本就是他料到的。 留谢陟厘背书,一半是为了她不受旁的事情打扰,一半是为了赶走路山成。这会子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只有谢陟厘磕磕绊绊的读书声。 谢陟厘的声音小小的,柔柔的,像一朵被风吹散蒲公英,能散落进人心里去,酥酥痒痒,很舒服。 这是他昨晚教她认字时发现的。 只是这声音没多久开始颤抖,带上了一丝鼻音。 风煊抬起头,就见谢陟厘捧着书,低着头,纤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一颗泪珠滴下来,被阳光斜斜探进来的阳光照得晶莹璀璨。 风煊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多,尤其是和哭的女人,不由一顿:“你哭什么?” 谢陟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我……我没有。” 风煊:“……” 都抽泣了还说没有。 安慰哭泣的女孩子,对风煊来说全无头绪,他只好实事求是:“你别哭,我没有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