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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一直放纵金雪松,让金雪松无所顾忌,犯下恶事,那她和继母田氏有什么分别? 重活一世,她变得冷酷自私,蛮横淡漠,除了弟弟和表哥,对所有人都不在意,但她绝不会害人性命。 因为她上一世就是死在田氏手上的,她知道被人谋害却无力反抗的苦楚。 金雪松向来随意,头上只戴着网巾,身上穿着家常的半旧衣袍,进了房间,大大咧咧往罗汉床上一躺,让丫头剥栗子给他吃,“jiejie叫我来做什么?” 金蔷薇目光沉静,“我早就警告过你,杨天娇是个祸患,你为什么要收留她?” 金雪松脸色一变,眉头紧皱,腰板一挺,冷笑一声,“jiejie是在质问我吗?” 一向亲热和睦的姐弟俩,剑拔弩张,怒目相对。 丫头们尽数退去,房里只剩姐弟二人。 金蔷薇盯着金雪松那张酷似亡母的脸,幽幽地叹口气:“大郎……” 她还没说什么,金雪松已经光着脚跳到地下,怒道:“从小到大,jiejie什么都要管!我和谁多说两句话,你也要问个不停。现在我已经长大了,jiejie为什么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他双眼发红,额前青筋暴起:“对,杨天娇是我找来的!jiejie当年不让我娶她,我听jiejie的,我不娶!现在我想娶jiejie看中的李三娘,jiejie又不让我娶,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才肯满意?!” 金蔷薇摇头苦笑,“当年我想让你娶三娘为妻,是因为三娘当时并未订亲,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妇,木已成舟,你怎么能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金雪松冷笑一声,目光冰冷,“jiejie这些年拔除田氏,打压金晚香,和舅舅一起陷害金长史,强取豪夺的事做得多了,你能想怎么样就这么样,我只是想娶一个民妇而已,为什么不行?嫁过人又怎样?让她男人写一封休妻书不就好了!” 金蔷薇气极反笑,“如果你是真心想求娶人家,当初为什么坚决反对?你只不过想和孟家四郎赌气罢了!女子一生,何其艰难,能有个好归宿,已是不易,李三娘对你曾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金雪松梗着脖子,神情暴躁,“我不管,我一定要孟云晖跪在地上向我求饶!要不是因为她对我有用,我还看不上她呢!” “你!”金蔷薇霍然站起,怒意和失望夹杂,在她的胸腔内呼啸,气血倏然上涌,眼前一阵晕眩。 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混账!” 这个睚眦必报、自私狭隘的男人,还是当年那个胆小如鼠,因为被田氏恫吓,扑到她怀里抹眼泪的弟弟吗? 不,他早就不是了,他被自己惯坏了。 金蔷薇忽然觉得一阵意兴阑珊,仿佛此前十几年的含辛茹苦,全都化为轻烟,随风而逝。 金雪松冷哼一声:“jiejie有空多管闲事,不如把精力放在表哥身上,听说他和新纳的妾室感情非同一般,jiejie可得早作打算!” 他顿了一下,“是我多虑了,jiejie手段不凡,一个妾室而已,哪是jiejie的对手!” 言罢,拂袖而去。 石磊纳妾之事,是金蔷薇最不愿听人提起的忌讳,这一刻,金雪松却故意拿石磊来刺激她。 她本该生气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没掀起一丝波澜。 重活一世,她能报仇,能保护弟弟,能为自己积攒势力,能和生父分庭抗礼,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处事。 可她终究只是个凡人。 她可以预测世事走向,但不能掌控其他人的人心。 她呕心沥血,辛辛苦苦拉扯大弟弟,可弟弟不是阿猫阿狗,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不会按着她希望的那样长大。 她和表哥依然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但却无法像前世那样情深意笃、互生情愫。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身份,同样的相貌,为什么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世,表哥只把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舅亲表妹。 在成衣铺子二楼的那匆匆一瞥,成了她的噩梦。 得知表哥爱上一个市井妇人时,她不敢置信。 表哥应该爱上她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相干的妇人? 直到舅舅亲自押着表哥向她赔礼时,她还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那是她的石磊表哥啊,上一世对她爱怜有加、不离不弃、百般呵护的石磊表哥,她的丈夫,她的良人! 她能怎么办? 骂表哥负心? 可表哥这一世并没有对她表露出超乎寻常的情意。 前世的夫妻情深,犹如一枕黄粱,只有她记得分明,表哥一无所知。 取消婚约,让表哥可以和他的心上人双宿双栖? 她不甘心!明明她才是表哥的意中人,她才是那个和表哥相濡以沫、夫妻情深的石夫人! 金蔷薇捂住脸颊,任温热的泪水从指缝间倾泻。 她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重活一世,不代表一切会按着她的心意去运转,她被仇恨所蒙蔽,变得不近人情,六亲不靠,以前那个善良纯真的小姑娘,早已经随着上一世的种种彻底湮没于岁月中。 她滑坐在冰凉的红木地板上,放声大哭。 这一世,她不允许自己软弱,上一次哭,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