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遭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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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水玉山夫妇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阿弥已经哈欠连连,结结实实地困了。 细数起来,这段时日好像也有能好好歇息的时候,她如今还是个病患,手上的和肩上的伤这两日才见好转,不再隐隐地疼,奔波一直没停歇过。 阿弥觉得自己像是有一年过年,京城来的一个小商贩带来的一种拧了发条就能一直跳动的青蛙。那内里含有机栝的木雕青蛙十分金贵,小小一只就要一两银子,在南理城风靡过一阵子,叫那小商贩走的时候赚了个盆满钵满。 阿弥很想要,但她没有银子。 玉娘子给李寻意买了两只,李寻意那会儿心智未开,不肯跟阿弥分享,成天地用“娘和哥哥都不疼你,只疼我”的孩子话气阿弥。 阿弥只能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他玩,李寻意那时候也十分讨厌,见她蹲在旁眼巴巴地看,有意做个鬼脸,带着那两只金贵的青蛙跑到隐蔽地方去玩。 阿弥便开始攒钱,东一家西一家地帮忙,干点儿小活儿,赚一些微薄的铜板。攒了一年,足够一两银子了,那卖青蛙的商贩却再没来。 后来阿德受伤,需要银子买药,阿弥那一两银子就给出去了。 阿弥现在看着眼前这看似普通,身后却是万贯家财的水玉山夫妇,连连感慨。 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好像还没体验过一掷千金的感觉呢!总是穷巴巴紧凑凑地过日子,不敢浪费哥哥一分一毫的钱。 若是她能像李寻意那样,想要什么就找个人拉住袖子撒起娇,又或者是躺到玉娘子脚前撒泼打滚地闹,或许她也能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她毕竟不是李寻意,哥哥不会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闹到玉娘子跟前去,也只会换一顿鞭子。 阿弥一叹再叹,想着那只青蛙,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青蛙。身后插着一个铁片圆圈做的发条,人家一拧紧,她就噌噌噌地往前奔。 阿弥犯了迷糊,这样想,还真觉得背后长出了一根短柱子,上头粘着一个圆的铁片,一只手正捏在那上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略微有些变形,是常年握笔和持刀剑造就的,跟她哥哥李穆川的柔和不同,这一只手非常有力。 手掌也有些宽厚。 阿弥转头,迷糊又无辜,看着那只手转着那铁片,有人笑着问她,“疼?” 阿弥没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像李寻意那样找个人撒娇,便娇着声音装模作样“哎呀”了一声,认真道: “疼。” 那只指甲被修得整齐又短的手便停下转动那发条。 他手一松,阿弥便像只兔子一样,“噌噌噌”往前蹦,速度极快,停也停不下来。 阿弥惊慌,回头去看给她上发条的人,自然是言照清,她认得他那只手。她想叫言照清教她停下,但言照清只是噙着笑站在后头,双臂环抱,好整以暇,怀中抱着的九龙宝剑。 “言照清!” 没人应她,言照清好像也不是很真切,面目都模糊起来。 前头有熟悉的感觉袭来,阿弥转回头,瞧见离得极近的城墙,不过五步开外,城墙下头躺着一个摔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麻成业,见她近前,倏地坐起身,背靠城墙,像一条蜈蚣一样扭着身躯站起来。 “阿弥,都是因为你!” 阿弥掌控不住自己的脚,好似身子漂浮在虚空之中,狂奔的脚并不属于自己管控,只一下,便要狠狠往城墙上血rou模糊的麻成业尸体上撞去,同麻成业一块成血rou模糊的一团。 “啊!” 阿弥惊叫出声,将眼皮用力一睁。 她果然漂浮在虚空。 她也果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 同她贴在一起的确实也是一团身躯,但不是支离破碎又叫人作呕的麻成业,而是—— “言照清?你怎么才来?” 言照清方才被她突然惊醒的动静吓了一跳,睡得死沉的人好像被针挑动,突然重重一挣,差些从他背上挣脱出去,也差些将他吓得往前跪跌。这会儿听到她睡意浓重的声音,心里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将人往上颠一颠,叫她好端端地在他背上趴好了,才反问她: “被梦魇住了?” 阿弥想了想麻成业那团模糊的血rou,有些作呕,将脑海中的画面和麻成业的声音尽力挥散去,趴在言照清背上,“嗯”了一声。 “你怎的不叫醒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何德何能叫执金吾参将背着她回县衙? 嗯……是回县衙没错吧? 阿弥环着言照清的颈子,揉一揉眼往前看。月色不浓,言照清手中挑着的灯笼也照不到前方,但应当是在回县衙的路上没错。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没个印象,最后的记忆是水玉山同她说什么桂陇的谁找过他问驼子的事情的话,后头阿弥就……吃醉酒一样断片了。 “我叫了,叫不醒你。你自己摸摸你额头,疼不疼。” 背着她的人好像轻笑了一声。 阿弥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真是有些压痛,“你打我?” 言照清又笑一声,“水玉山说,你同他说着话,突然一头栽上桌子,睡着了。磕出来的声音老大,一下子就肿了个包,可你自己都不觉得疼。” 阿弥悻悻的,揉一揉额头上的包,嘟囔道:“我太困了。” 言照清“嗯”了一声,不说话。 他背着她好像也没什么吃力的感觉,但到县衙毕竟还要走一段长路,她没休息好,他这几日应当也没休息好。 “言照清,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脚底硌出伤了,不必逞能。” 阿弥“哦”了一声,道:“其实也可以不回县衙,我可以在二狗哥家凑合一晚。” 言照清沉默了半晌,才同阿弥道:“恐怕不能。我已经将你的二狗哥家封起来了,在事情彻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进去。” 阿弥咬一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问言照清:“是陆汀被绑到他家里头的事情吗?二狗哥秉性纯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一定是那个驼子王之涣做的。” 绑架一个朝廷官员,人赃并获,阿弥想也知道那一定是重罪。 言照清不吭声,走了老长一段路,等到瞧见县衙高墙上头的灯火了,言照清背着阿弥停在了那处。 “阿弥,你老实同我讲,李穆川有没有跟你说过李二狗的生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