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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德还在叫嚷,顾皎在窗前铜盆里净手,柔声道:“再吵就扣你零花。” “不是,凭什么,我和你说……” “扣一半。” 鸾德噤声,不情不愿地继续吃冰碗。 吃了一半,她耐不住寂寞,出声道:“哎,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自从来了闽南和胥山道人见了一面后,顾皎就带着鸾德留下了,这些日子她们都住在顾皎名下的房子,顾皎像是到处留情的浪子,在闽南居然有五六个房产。现在住的三层吊脚小楼就是其中之一,地处南城的闹市,前后各有一个小院子,种了棕榈树和凤仙花。院子隔两个街坊便是闹市,往西走,不出一刻钟便是海滩,码头上往来渔船商船,小摊小贩沿街叫卖,算是此处唯一繁华热闹之处。 她们在一个地方不会停留超过五天,可这里她们已经待了八天了,再新奇的地方也该失去了兴趣,更别说是这样贫瘠无趣的小城。 “等人。”顾皎惜字如金,坐回位置。 鸾德双手合十,咬牙切齿:“愿所有谜语人滚出大燕。” 楼下的街道传来车轮碾压石子的声响,板车吱吱呀呀,发出让人牙酸的动静。顾皎挑起窗帘,灿烂阳光趁机倾泻,充盈了整间屋子,鸾德被光线刺痛了眼,嚎叫一声,捂住眼大声埋怨顾皎。 “人来了。”顾皎起身,耳铛轻响,如云般轻柔的裙角彩霞一样摇曳,留下若隐若现的清浅香风。 鸾德努力睁开酸疼的眼睛,伸手遮在脸侧挡住光线,喃喃几句,起身整理衣冠,凑到窗前往下扫了眼。 她嫌弃地皱眉,用袖子捂住鼻尖。院子外停了一列车队,赶车的是群短打佩刀的武夫,都五大三粗的,在烈阳下满头大汗,汗水顺着分明的肌rou块小溪般流淌,鸾德好像能远远地闻到他们身上热乎乎的臭味。 板车破旧,上面堆了许多箱匣,用红绸带系紧,车辕破烂,几乎不堪重负。拖车的马算是唯一能入鸾德眼的,个个膘肥体壮,体态流畅,小山似的站在车前,茂盛的鬓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这些赶车的汉子——在堂堂大燕郡主眼里,这些人和低贱的乞丐没什么区别。真不知道为什么顾皎会等他们。应当是认错人了。 鸾德正要喊护院把这些不速之客赶走,一片红云从院门飘过,顾皎已站在院门口,笑眯眯地对着这些人拱手作揖。 鸾德心中油然升起敬畏之情,她不信顾皎看不到这些人溅满泥点子的裤腿,闻不到热烘烘的臭气,在这种情形下,她居然还能和这群莽夫谈笑风生。 等等,那领头大汉的胳膊怎么搭上了顾皎的肩膀?什么东西,居然还上手了! 鸾德顿时气急,顾不得许多,探出窗外娇喝道:“做什么呢你!” 顾皎正和镖头说话,听到熟悉的娇斥声,忙摆手叫人不要在意。 “算是我的族妹,从小娇养,没礼貌年纪又小,冒犯了镖头,还请海涵。”顾皎歉意道。 刘镖头毫不在意,挥了挥手:“瞧会长说的,女儿家大多如此,像会长这般的女子才是凤毛麟角。” “可别贫嘴,说得我都脸红。”顾皎扫视一周,“怎么不见她?” “谢芸吗?”刘镖头往后看了眼,一拍脑袋,“哦,我记起来了,她进城后见有卖炸大排的,跑那里排队去了,待会儿就追上来。” “我都说了会亲自等着她,她倒是不在意,放我鸽子。”顾皎无奈地摇头,没往心里去。 路途遥远,镖队一路来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着实辛苦,顾皎喊人带镖队到旁边院子里休整,订了南城最好的酒楼给镖队接风洗尘。 顾皎办好事上楼,鸾德站在楼梯口望着她,眉头紧锁。 “做什么呢?”顾皎在台阶前换上木屐,婢女们拉下竹帘,挡住外头炙热的阳光。 “你等这些人做什么?我不喜欢他们,还对你动手动脚的。”鸾德噘嘴。 顾皎噗嗤笑出来:“走镖的哪里管什么男女大防,一群糙汉,若是对你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总挂记你是个女人的,那可不是真朋友。我为了和他们混熟,可费了好大力气,这些人可是贵客,你别捣乱。” 鸾德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反正在你眼里我就只会捣乱呗,我懒得和你说。” 顾皎也不纵着她,拖长嗓音:“可不是么,那郡主殿下能不能做成一件事,让我开开眼?” 鸾德上了二楼,回了自己房间,摔门比雷声还响亮。 顾皎身后传来一道带笑的女声:“我进门的时候还在想,这怎么屋子里还打雷呢。” “可不是,”顾皎回头,“某人姗姗来迟,雷公也看不下去了,替我鸣不平呢。” 来人一袭深灰的纯色短打,布料上没有一丝花纹装饰,浑身上下称得上配饰的大概只有束在腰间的皮革腰带,她坐在台阶上换下满是泥泞的牛皮小靴,高束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背后摇晃。 她换好木屐,抬起脑袋,面庞从阴影中显露,一道丑陋的疤痕从脸颊上爬过,破坏了还算秀气的面容。 “炸大排,给你也买了一份。”谢芸递过纸袋,“还请会长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刘叔呢?” “在隔壁院子,休息去了。”顾皎接过纸袋,大排刚出炉,烫得她差点扔出去,“外面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