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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皎掀起眼帘,去看秦骅的眸子。他寒星一样的眼眸此时被热水融化了,服帖了,洋溢着温暖的春水,眼潭盛满了潋滟柔波。 她听说过,那些恩爱和睦的夫妻平日里就是这般,丈夫体贴地为妻子上妆,珍爱怜惜。她当初和袁青翡那么要好,袁青翡也没用为她描过眉。 秦骅喜欢她吗?顾皎思忖着,她揪着自己的裙摆。 她昨晚那么伤他,他也没有甩开她,反而更加温柔,他握着她的手,是那么有安全感。 其实秦骅是不是……有些喜欢她的? “在想什么?”秦骅放下眉笔。女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事,本来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领口。 她看起来温顺又柔和,乌黑发亮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原本柔媚的凤眼也削弱了凌厉,显得稚气未脱,宛如恭顺的羊羔。 但秦骅知道她不是小羊,她爪子和牙齿锋利得很,能把人的rou弄下来。 “明日的万寿节你可不能这样总发呆。”秦骅的手很自然地放在顾皎的肩膀上,“我怕耶律贺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那还不如先把下药的那个人搞清楚呢!”顾皎回过神来,肩膀上的手沉甸甸的,温暖的体温顺着衣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我能得罪什么人,我这段时间都很少出门。”秦骅用看傻子的眼神横了她一眼,将她鬓角顽固的碎发捋平。 “那我也不可能,我……”顾皎停顿了一下,若真要说得罪人,她心中的确有个人选。 难不成徐貔发现了那只匣子的寓意?不是吧,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多疑敏感的人。 “……看来你有事瞒着我。”秦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的手加重了力道,双手将顾皎的肩膀微微往下压。 顾皎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朱红色的口脂被舌尖卷进嘴里,下唇上露出了淡淡的原色。 秦骅拿起一只红漆檀木小圆盒,用小指蘸取了些,挑着指尾,补抹在顾皎嘴唇上。 顾皎喉头上下动了动,没有抵抗住,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秦骅听完后沉默了好久,顾皎在他无声的威压下瑟缩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当时也是心里有气,没想那么多。而且我做得那么隐蔽,谁知道被徐貔看了出来我在骂他。” 秦骅摇了摇头:“多半不是徐貔要找你的麻烦。” 顾皎伸长脖子“啊”了一声。 “若是徐貔,矛头对准的应当是我,再者他也不会懂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秦骅分析,“我觉得是他的夫人,琅琊乔家嫡女,乔青丹。” 秦骅拧上口脂的盖子:“乔青丹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徐貔好色,后院妻妾成群,一年能纳五六房妾室。但这么多年来,除了乔夫人,没有任何一个妾室有身孕,唯一一个怀孕的妾室不知犯了什么罪,被乱棍打死,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没了。” 他想了想:“乔夫人礼佛,应当懂一些。涅槃佛可不是好寓意,那都是送给古稀之年的老人的。” 顾皎不寒而栗,打了个激灵:“乔夫人的手笔?她还礼佛?礼佛的人去害人?徐貔知不知道?” 秦骅点头:“是啊,徐貔也知道,可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几个玩物罢了,也不在意。他家已有了香火,乔夫人的所作所为只要不影响到嫡子,就没有什么事。” “可那毕竟是几条人命!” 秦骅沉默了一会儿,他望向窗外的湘妃竹。今日天阴,阳光清冷,穿堂风带着点儿薄薄的寒意,竹子泛着淡淡的青光,似青蛇的鳞皮,只是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 “谁把后院的女人当成人来看,”他收回视线,垂眸俯视顾皎,眼中清浅,“你的丈夫打碎了一只花瓶,你要为了花瓶和他要死要活吗?” 顾皎不悦地瘪嘴,她也是后院的女人,秦骅也没有把她当人吗? 秦骅看出来她的别扭,轻声说:“我不是在说你,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顾皎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握住:“怎么,你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秦骅瞥向她握住他的手,暖白和蜜色交织在一起,好像一幅绝世名画,微凉柔软的触感如同一块上号的软玉。 他不由得反扣住顾皎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秦骅眼中涟漪轻起,转瞬平息。顾皎如今不怕他了,这是个好兆头。 于是他的声音更加温和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用这样轻软的声音说话。 秦骅的回答好似情人的呢喃:“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 万寿节是燕国最盛大的节日之一,这天是无上天子诞生的日子,天子是驾驭百姓的雄主,所有骏马都在他的长鞭下前行。 这一日自然是举国欢庆,四海飘歌。申时日入,前来朝贺的各国使臣携哲贺礼觐见,号响弦动,鼓瑟吹笙。瑶台仙阙中龙涎香袅袅,珠箔银屏迤逦开,宝殿龙椅上,华盖高悬,燕国的主君高坐金台,俯瞰众生。 “南国使臣代表国主送上黄金十箱,玉如意一箱,红珊瑚一株,并夜明珠三颗,各色红蓝宝五斛,合浦珠十匣……祝天.朝皇帝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夏国使臣代表国主送菩萨蛮二十,汗血宝马十匹,猛虎两只,梅花鹿三只……祝天.朝皇帝千秋万代,日月昌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