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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丹瞅了瞅李旭,又看了看顾皎,咬咬牙,应了下来,向着顾皎一个猛扎子鞠躬:“下官必不负大人所托!” 三人各自离开,李旭要准备拜礼,迟一步出发,他带着一匣子老参上轿,刚坐稳,窗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角,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轿外。 “李大人,主子托我来话,还望大人衷心扶持秦大人。” 李旭一滞,转而笑道:“大人是要确定接班人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那人放下帘子。 外面没了动静,李旭掀起帘子,轿侧空空荡荡,街上人来人往,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方才他清醒,还以为是在做梦,出现了幻听。 李旭收回手,靠在软枕上,长叹一声,喃喃道:“哎呦,秦大人哦……” 轿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人,要起风了。” 天阴欲雨,暗霞低垂,落叶风卷,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皎打马到了鹊风楼,眼前楼阁八角六层,全是雕栏玉砌,碧瓦金檐,通体金灿灿地发光,在金乌西沉的傍晚格外显眼,华美精致好似海市蜃楼。楼前佳木茏葱,停了不少软纱的精巧小轿,香车宝马。堂前四根红漆檀木柱撑起门檐,檐下挂满一排琉璃六角宫灯,在夜色中莹莹烨烨。 鹊风楼说是楼,其实是一栋临江主楼带着两翼大大小小的五六间亭台,乃一座庞然大物。亭台高耸,间有拱桥连接,华灯璀璨,如建于天宫云海之巅。江雾蒸腾,有形又无形,飘渺游动,瑶台阆苑便藏于其中,雾海托举起十二宫楼,紫殿金阙间有罗裙女子手持莲花灯缓步慢行,衣袂飘飘,若九重天上的仙娥神女,真乃人间凡尘云霄宝殿,红尘俗世碧海仙宫。 顾皎驻马惊叹,仰望此等辉煌楼群,呼吸都停了一瞬,此处不愧是燕京最负盛名的青楼,简直和神话里的瑶池仙宫一样,怪不得五陵子弟都喜欢来此处吃酒听曲。 鹊风楼前早候了皂色小褂的小厮,小厮眼头极亮,顾皎不过停了一刻,立马快步跑来,接过缰绳满脸堆笑道:“大人来的早,jiejie们还未梳妆完,大人可要先坐会儿?今儿有上好的碧螺春,小的请大人喝一杯!” 顾皎下马,塞了小厮一颗碎银:“劳烦了,一壶碧螺春,几碟瓜子点心,这马要吃上好的黄豆,打几个鸡蛋壳进去。” 小厮收过银子,连声唱喏,往堂中喊了一嗓子,背过身掂了掂碎银,眼中有抹不屑一闪而过。 看这衣着气派,他还以为是出手大方的,没想到这么小家子气。 进了鹊风楼,一楼正中立着一朵一人来高的金莲花,莲花台周围挂着一圈千枝灯,灯火灿烂,似满天繁星,大堂中已有人落座,燕笑语兮,罗裙侍女端了酒水点心来去飘逸,举止神气不似婢子,倒像是高门大户的仕女,见顾皎进来,纷纷规矩拜见,礼数不输于大家娘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东边一锦袍大汉喝得醉醺醺的,一伸手,随便拉了个侍女调笑:“小娘子可会弹琵琶?来曲有趣的,莫要那阳春白雪的东西!” 桌上其他人因笑道:“兄台,不过是个婢子,又不是楼里的伶人,怎会琵琶曲?” 那小侍女抿唇一笑,不慌不忙地拿了琵琶,坐到一边小马扎上,拨弦试音,只三两下,未成曲调先有情,起调便是喜洋洋之态,那大汉先是一愣,接着朗声大笑,抽了根玉箸在夜光杯上敲起调子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 侍女声线甜美,带着呢哝软语特有的柔软调子,一首《春江花月夜》唱得绕梁三日,娓娓动听。侍女一身栀子色褙子,身穿练色撒花虹雨软纱裙,裙边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鹧鸪鸟芍药花,她鬓角的明珠象牙发梳在灯火照耀中柔光点点,耳垂上的明月珰轻轻摇曳,衬着金莲舞台和万千烛火,真有沤珠槿艳、梨云梦暖般的如梦似幻。 顾皎不由得站在门旁,这美景这乐声叫她入神,这不知名侍女的技艺不输于京中某些琵琶大家,难怪鹊风楼在燕京三十年来一直是青楼魁首,在前朝甚至出了一位贵妃,随便一个侍女都有此等容貌才情,更别说那些玉宇楼阁上的女校书。 “大人是来点牌的,还是听曲看舞?”一柔媚女子迎来,云鬓金钗,宫绦轻舞,臂弯间披帛闪烁。 顾皎回过神:“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王梦溪的画师?” 女子一怔,美眸流转,笑道:“鹊风楼人多如牛毛,妾身也认不全。” “我听闻他在此处给诸位神女画丹青小像,正有一娘子有要事相求,只不过被杂事缠身,无法前来,拜托我来一见。”顾皎道,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金累丝连环耳环,握在手里,只露出一个五瓣花,“可喜欢这个?” 女子眼神一变,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这边,低头理了理披帛,离顾皎近了些,顾皎听到她小声道:“那娘子可是芸娘?” “正是。” “妾身名唤清浅。”女子退后一步,向顾皎盈盈一拜,朗声道:“原来是找茵茵小姐的,小姐在翠柏间,大人请随妾来。” 顾皎随她穿过大堂,堂中已人满为患,席间觥筹交错,金莲台上不知何时来了群红裙舞女,台边吹拉弹奏,仙乐飘飘。她们从莲台后的楼梯拾级而上,楼梯两侧挂着山水画鸟的水墨画,每一幅都不是凡品,放在坊市都是千金难求的佳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