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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信中所言笼统,不如先出去,您将前因后果详细托出,不可有半分隐藏遗漏。罗先环顾四周,以一贯笃定的态度道,我自有法子替您斩草除根,让您这间密室再无尸积成山之虑。 段将军正欲道谢,却被桃夭的声音打断 你们觉得这些黑炭是尸体? 那两人一愣,下意识回头却不见桃夭,再看,她不知几时窜到铁笼另一面,在离笼子不到一步的地方,歪着脑袋,像看猴子一样蹲在那儿看得正来劲。 段将军与罗先面面相觑,反问:难道桃姑娘以为这些状如烂泥全无呼吸的腐坏之物是活的? 这玩意儿不好用活跟死来形容,你可以说它们从没活过,亦能说它们从没死过。桃夭笑道。 罗先看她一眼,对段将军说:先出去吧,此地并非说话的好场所。说罢快步走到桃夭身边,拽住她的胳膊: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将军府中岂是你胡闹的地方!走! 别拽别拽,我演示给你们看看嘛。桃夭不但不肯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合十放在脸侧,做出个睡觉的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罗先咬牙道。 别吵!看着就是了。桃夭冲他眨眨眼,马上又闭上,然后夸张地发出一串响亮的呼噜声。 段将军走过去,不解地看着罗先,眼神里表达的大概是你带来的人十分奇怪该不是吃错药了吧之意。 罗先有些尴尬,想干脆把她拖起来扛走,又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一时间竟也不敢动她了。 桃夭的呼噜声一阵大过一阵,回荡在整个密室中仿佛打雷一样。 段将军与罗先大眼瞪小眼,实在猜不透她的意图,罗先甚至打定了主意,再数十下,如果无事发生,他立刻把这个只会制造麻烦的家伙扛出去。 然而他还没有数到十声,段将军便暗叫了一声:不好!紧跟着他的脸色也变了。 呼噜声下,在笼中堆积已久却从无动静的尸体们动了。 先是手指,从僵化中缓慢地弯曲又伸直,然后是腿脚与身躯,每个关节都发出细微但悚人的嘎嘎声。 罗先的手已经伸到背后,下一秒便要取出佛眼的架势。 关键时刻,桃夭睁开眼,闭上了嘴,呼噜声一停,笼子里蠢蠢欲动的家伙们便又跟死了般一动不动。 这段将军看向她的眼神有了彻底的改观,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桃夭起身,笑道:多亏将军您将它们囚于远离活人之地,您当初若不嫌它们臭将其掩埋在院中土下,难保它们不会听到你府中之人深夜酣睡时的呼噜声。 罗先仍是不太相信:你意思是,这些魔物会被人们的打呼声复活? 也算不得复活,人家本来就没死啊。桃夭耸耸肩,又想了想,说,既然都跟你们演示了它们没死,那不妨好人做到底,再给你演示一下它们是怎么死的。 说罢,她从布囊里取出一个明透如水晶的小瓶子,又从里头倒出好几粒同为无色透明的小丸,再覆掌碾压片刻,随即双手一开,无数光点随之洒出,纷纷扬扬穿过铁笼,如一场小雪似的均匀落在所有的尸体上。 旁边两人为此番景象诧异之余,还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细辨方向,却是由桃夭腕上金铃发出。 丁零零,丁零零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尤为响亮,但一点都不吵,从耳朵到心里,只觉得异常宁静,以及冰冷,仿佛一场雪下在了心尖儿上。 一场小雪后,但见所有尸体都起了变化,身上原本漆黑的皮肤融化了般迅速退去,露出下头那一团冷蓝色的游光。笼子里不再是层叠堆积的黑炭,而是一团团人形蓝光,彼此一番挤压与碰撞后,便如破掉的气泡一样,在笼中炸裂开来,无数蓝色的光点冲出铁笼飞扬到半空,又从室内各个方向缓缓落下,沾地即失。 这场面的来源如果不是那群容貌可怖的东西,相信任何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特别美,蓝光莹莹,袅袅娜娜,委实比真正的落雪还美。 桃夭站在这片落光之中,微微仰头,面无表情,金铃之声也渐渐止住。 一瞬间,罗先以为自己看见了另一个人。 豆大的汗珠从段将军额头渗出来,若非罗先反应快一把扶住他,眼见着堂堂的将军就要软了腿脚跌坐在地。 落光散尽,桃夭嘘了口气,又回到那嬉皮笑脸的旧模样,拍拍手道:看到了?这样才算杀掉它们了。 罗先不说话,在确认那一大堆尸体真的在眼前消失不见后,才缓缓道:你方才用了什么? 药啊。桃夭爽快承认,又朝空空的笼子努努嘴,这种玩意儿啊,唯有眼泪可置其于死地。 眼泪?罗先不太相信,看似如此凶恶的东西,克星怎能如此寻常。 不然呢,你以为要用多厉害的东西才能收拾它们?桃夭笑出来,视线落在面色惨白的段将军身上,这些远算不得魔物。不过是稍微烦人些的小妖罢了。 段将军抬起头,费力地挤出话来:小妖? 百不是,古籍有云,桃夭略一停顿,说,有妖曰玄狏,容貌不定,然大致如人状,皮rou之下皆磷光,伤之可见。性蠢笨而凶悍,刀剑穿其身可令假死,并生腐臭,闻人之鼾声即复,唯眼泪可诛之。说到这儿,她又停下,像是故意要卖个关子,在收获了观众足够的期待的眼神后才肯继续,而罗先跟段将军也没有让她失望,异口同声问道:此妖因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