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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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来你也是求死来了。” 他怒极反笑,抚掌两下,便有宫人端着玲珑酒壶过来。 “朕依旧还是给你选择的余地,要么留朕身边,要么饮下这酒。”他从御座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你想清楚了,一旦做了决定便再无反悔余地。” 她却毫不迟疑的去端那酒壶。 纵是知那酒壶里盛放的何物,他心里还是因她的选择生怒。可怒之余,心中又难掩萧索。 “你当真想好了?不同与当年的那药,此药是真的。” 她执酒壶的手一顿,看向他,慢慢蠕动唇说了一句。 ‘我喝过绝嗣药了。就在当日离开行宫后。’ 她扯动了下唇,似嘲似讽,犹似在告诉他,她似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看穿了他每年去行宫时,都是每每特意寻的她易孕的那几日。似在告诉他,他打的什么主意,她都知道,但是不会让他得逞。 他面色骤变,赫然道:“不可能!” 他的眼线并无秉明此事。 ‘总有眼线,看不见的地方。’ 慢蠕动着唇说着,她斟满了杯酒,‘我受够你了。’ 她字字扎心,扎得他喘不上气来,却又不舍得离她面上分毫。 ‘从前听人说,这世间,总会有个人来给人个教训。’ ‘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这一生,你这个人害苦了我。知我有多恨你?’ ‘恨到来生,我宁愿投胎做石头子,做木桩子,都不想再与你遇见。’ 她素手端了满是汁液的酒杯,‘以前你让我选,如今也让我选。’ ‘那么,以前我如何选的,今日我便如何选。’ 在她举杯的那刹,他猛攥了她腕骨。 “你可想好了?” 但凡他们之间还有旁的希望,他何曾愿意让她喝这杯忘忧药。忘却前尘,同样忘却的还有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纵那些过往多有不堪,可都是他们之间的记忆。 她冷冷的看着他,直待他寸寸松了手。 玲珑杯见了底,她将空杯搁在盘中,抬袖轻轻擦拭着唇瓣。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浑身肌rou紧绷,握在身侧的掌腹都丝丝缕缕的冒着汗。 “如何?可有何不适?” 她擦拭的动作顿了下,朝他看过一眼,又悠缓的朝殿外的方向看,神色几许恍惚。 “我已派人将赵元翊放出,相信他很快就会过来。” 他确是没撒谎,在接她进宫的时候,他就派人放了赵元翊。因为他要让对方亲眼见到,她忘却前尘往事的模样。他让要赵元翊彻底死心。 这会,赵元翊应还在赶来的途中。 听后,她眸里似有神采划过,可转瞬却又黯淡下来。 他看在眼里,难免生妒,可此刻他更关心的还是药效。 “你……” 话刚起了个头,他已面色骇变,因为他见到自她唇角蜿蜒下血丝来。 “不——!” 他惊恐欲绝的去扶她软倒下来的身子时,殿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伴着刺目晃进来的白光,赵元翊疯似的狂奔过来。 “兰兰!兰兰!” 赵元翊一把推开了他,他踉跄的到底,眼睛却始终惊骇欲绝的盯着倒下的她,不敢相信眼前这幕。 “御医呢!叫御医啊!” 赵元翊抹她嘴边的血,可如何也抹不干净,仿佛她的血流不干净般,一直在沿着她的唇角滑落。她奋力睁了睁眸看着那赵元翊,动着染血的唇似要说什么话,手也慢慢的抬着似要去抚人脸上的泪。 她闭眸的瞬息,手臂从半空滑落,无力垂荡触在冰冷的地砖上。 “兰兰,兰兰你醒来!你醒来啊!” 赵元翊摇晃她,人似癫狂:“谁让你死的?谁让你死的!不是说好了,你去那海外,看那西洋景,好好的过活吗?你答应我的啊,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赵元璟!你杀她做什么,你不知她不怕死的吗!你杀我啊,有什么仇怨你冲我来,千刀万剐我都不吭声!你杀她做什么,她这一生做错了什么啊——” 赵元翊抱着她痛哭痛嚎,以头抢地,磕的满脸是血。 他已听不清旁的了,他满眼全是她气绝身亡的模样。 “不可能,不可能……”他趔趄的要爬过来去摸她的脉象,却被赵元翊几次踹开。 “给我滚,不许碰她!” 赵元翊满目猩红,“赵元璟,你若还有一点良知,便将我们二人合葬。你害苦了她一生,如今我们二人双双赴死,想来你也应满意了。但愿你最后能做个人罢。” 说完,便用匕首削了自己十指,又毫不犹豫的执匕首戳进自己左耳,倒在她身上气绝身亡。 他两眼发直的看着相拥而亡的两人,整个人渐渐癫狂的笑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他呕心沥血谋划了这么久,他隐忍等待了这么久,不可能是这般结局收场,不可能,他不信!! 猛地从龙床坐起的时候,赵元璟冷汗淋漓。 他环顾着这帝王寝宫,一时间分不清噩梦与现实,忙喝令了人进来。 宫人躬身垂首进来,他劈头盖脸便喝问:“今年是永兴几年?” “回圣上,是永兴七年。” 七年,不是六年。 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继续问:“宜州宁王可还在?” 宫人低了声,却愈发恭谨:“在呢,圣上。” 赵元璟沉沉的靠在床头,缓着刚从那虚脱之感。 原来先前在做梦,好在是梦。 “去打水来给朕洗漱。” “是。” 赵元璟闭眸深喘口气。 他屈指用力揉着眉心,缓着梦里给他的那些冲击。 梦,是梦,可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些年里,闲下来时,他难免就会去想若当年就藩的话,他与她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也时常去想,她为了孩子会不会向他妥协。 当年上书房那幕随着时日越久,威力在他脑中渐淡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起过拿赵元翊要挟,逼她就范的念头。虽说每每关键时候被他强行遏制住,可念头终究还在。 甚至,他寻了那医圣过后,也的确是起过要其研究忘忧药的想法。只是最终,他却是将医圣送往了宜州,去给她调理身子。 或许梦就是昭示,也是让他死心,让他知道,即便他如何去做,她也不可能再属于他。 此回,他是真怕了。因为刚才那梦,太过真实,让他触目惊心。在她倒下那刻,他内心陡然升起的恐惧与悔意,饶是他此刻梦醒,都似牢牢刻在了他骨子里。 打湿的巾帕覆在脸上,他沉默的将自己最后的那点私念逼回了牢笼。 他承受不了她死的后果。光是想想,都万箭攒心。 好好活着罢,好歹他也有个依托所在。 远在千里之外的宜州,有人夜半同样睡不着觉。 赵元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文修嫌他总翻身动被子,遂就不满的推推他示意早点睡。 “修修……”见她抖了下肩,就忙改口:“兰兰。” 大概是听惯了他叫兰兰,如今再听他唤修修,总觉得鸡皮疙瘩似都要起了。她遂就让他还是从前那般唤她,省的她也觉得怪怪的。 “你说赵元璟那老阴货,他怎么就不大婚呢?宫里头连个女人都没有,他总不是要绝后了罢?” 他实在忍不住了,这都永兴七年了,赵元璟登基七年了竟还不娶后纳妃,这简直太不对劲了。本来那阴祸绝不绝后的,也不干他的事,可关键是一年四季宫里头偏要给多多送来四时用的衣服鞋袜等用物,还不时的送些小孩子喜欢的玩物,瞧起来也忒上心了些。 更关键的是,前些年多多启蒙的时候,赵元璟派了老帝师入宜州,前来教导多多。 这些架势,如何能不看得他心惊。 赵元璟的意图太明显,赵元翊如何不察觉一二。 不免就有些咬牙切齿:“也不知他图的什么。该死的,自己该生不生,偏盯着旁人家的儿子打主意。” 时文修本来有些困,听了他这话难免也会多想,便也没了睡意。她也听曹兴朝私下偷偷说了,京中达官贵人中也都暗自传着小道消息,道是当今是有立侄为皇太子之意。 这样的消息无异是颗石子,投入了他们现在安宁的生活中。 “那赵元璟大概就是不想让咱太安生了!”赵元翊从后将她紧拥着,愤声:“怎么世上会有这种老阴货!” 时文修喉中有些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他忙给她抚背,心疼又自责:“是我不好,说这些作何,让你烦忧。不想这些了,你早些睡。”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却不放心,唤下人端了温补的汤药过来,直待哄她喝了,这方稍稍安心。这两年来,她的身子频繁的不爽利,瞧着似一年比一年的虚弱。 “兰兰,你千万要好好的陪着我。” 待她沉沉入睡,他拥紧了她,心里无声说道。 永兴十四年,御驾亲临宜州。 “朕想单独见她一面。” 赵元翊面容憔悴黯淡,闻言他并没有什么不快,反而沉默的颔首应了。他带着那冕冠龙袍的人来了内殿,开了殿门。 “你进便是,她应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