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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小金枝 第30节

    采风唇角弯了弯,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也没再推脱,转移话题道:“你们这是在修花剪枝呢?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岚儿道:“谢采风jiejie好意,我原先就是侍弄后花园花草的,这点儿活我来就可以。”

    采风笑笑,道:“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忙自己的事去了。”

    二人目送采风走远了,才相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岚儿撇撇嘴,道:“也正常,昨日的事,外院的人或许因着祈安院的规矩严还没传出去,但祈安院里的人可是个个都看得清楚的。我去后厨水房的时候,那些丫鬟mama们对我都比以往热情了不止一点,估计采风也是看少爷对你不一般,所以才想和你走近一些罢了,人之常情。”

    岚儿看着柳儿并没有因此多高兴,反而有些不安的模样,安慰地拍了拍柳儿的肩膀。“没事儿,她敢打破隔阂主动和你结交,说明她对你有所忌惮了。肯融洽些总比冷着个脸好。你若是想和她结交就结,不想就还如以往一样。”

    柳儿点点头,忽然觉得这好像有些小题大作了,采风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也许就是看她生病了,所以特意问一句来着。这么想着,柳儿的眉毛才舒展开来,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岚儿看着,心中微软。

    她知道柳儿虽然看着单纯,甚至偶尔还有些傻呆呆地模样,其实心最纯净温顺且善良,没有一丝花花肠子。

    府里但凡有些想法的,谁不想法设法往大少爷跟前凑,哪怕只是能进祈安院的,都是明里暗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比如之前的晚冬和采月,再比如阳儿,只是被老夫人送进祈安院,连大少爷面都还没见到呢,就连晚夏和晚冬都不放在眼里了,在别人面前,那更是不可一世。更别说真正得到大少爷青眼的了,怕是早就恃宠而骄,在府里兴风作浪了。

    只有柳儿,哪怕大少爷都对她偏袒的这么明显了,而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以此博取什么好处。甚至连这想法都不曾有过,还整天笑嘻嘻地帮这个帮那个,对谁都不少了礼数。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真的迟钝,到现在还觉着少爷待她不过是同情。但是岚儿觉得以柳儿这小可怜的性子,就算大少爷亲自给她底气,她都不敢和人大声呛声。这也就罢了,她还总把别人都把好的方向去想,要不然也不会总是被人欺负。

    岚儿想着,还是多加了一句,道:“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这句话我还是得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不知道她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小心些为妙。”

    “知道啦。”柳儿笑眯眯道:“如今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么,有你保护我就好。”

    岚儿无奈摇头,心道得了吧,这事儿她可不想抢功劳。

    两人上午一道将院里的差事做完,下午一起坐在房中打络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这一天对岚儿来说过的很快,但是对柳儿来说,却总好像缺了些什么。太阳即将落山时,柳儿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至于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她不大敢细想。

    只可惜随着时间推移,柳儿没有等来她想的,倒是等来了另一个。

    彼时柳儿正准备去看看说要取晚饭的岚儿回来了没有,就见岚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笑道:“柳儿,快出来,张mama来看你了。”

    听到张mama三个字,柳儿下意识双眼一亮,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可是站到一半,却忽地想起了周鸿,脸上的笑意霎时僵在了嘴边。

    张mama对她好,她知道,况且上次那事她也相信张mama并不知情,所以她从没想过将这事迁怒于张mama。可是周鸿毕竟是张mama的儿子,她如今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张mama。

    岚儿说话间已经到了屋中,见柳儿站在原地,笑道:“怎么了,高兴傻了?快过来呀。”说话间,张mama也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柳儿的错觉,她觉得张mama看着似乎比上次憔悴了许多,虽然嘴角含笑,但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像是装出来的。

    柳儿扯了扯嘴角,想象以往一样扑过去,可是腿怎么也迈不开。

    岚儿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气氛,脸上也没了笑意,正要开口问,张mama先一步道:“岚儿,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柳儿说。”

    两人都是彼此亲近的人,岚儿也没什么担心的,犹豫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二人,柳儿咬了咬唇,抬步走过去,正要如以前一般先问问张mama这段时间过的如何,就见张mama忽地红了眼睛,对着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第42章 要不要求情

    柳儿没想到张mama会忽然给她下跪, 吓得顿时忘了尴尬,赶紧跑过去想要将人扶起来。

    “张mama,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快起来再说呀。”

    张mama跪下的时候眼眶就已经红了, 任柳儿拉也不肯起来。柳儿着实吓得不轻, 张mama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心里再如何别扭,也不敢受张mama这样的大礼, 干脆也想面对面跪下来, 却被张mama伸手拦住了。

    张mama抬头看着柳儿,哽咽了好几次, 才终于开了口。

    “柳儿。”张mama似是心里极度挣扎, 声音颤抖:“算张mama求你,你周大哥做的混账事, 张mama替他向你赔罪,求你和大少爷求求情,救你周大哥一条命吧!”

    这话一出,柳儿扶着张mama的手忽地顿住了。

    “张mama, 您……怎么会知道?”

    张mama眼中满是痛苦,一提到周鸿便满是恨铁不成钢,愧疚地哽咽道:“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 是那个混账东西自己和我说的。”

    其实张mama早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当时柳儿在张家养伤的时候,她就看自家儿子瞧柳儿的眼神不大对劲。当娘的自然能明白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且不说柳儿是她救回来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媳妇还好好的和他儿子过日子,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不得安宁。所以她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柳儿伤一好,便趁儿子和儿媳妇不在的时候将柳儿带进陆府,既得了银子, 又及时掐灭了火苗。

    原以为此事就这么结束了,可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没有按原来所说的出去做生意,反而转投了魏家,又得知了柳儿的行踪不说,竟然还偷偷背着她打着这样混账的主意。

    这些也都是她方才才知道的。

    今日上午,张mama正如往常一般在后院巡视,忽的有丫鬟来禀报说她的家里人来找她。张mama一出去,便看到了脸上多了好几块伤痕的陈氏。

    陈氏不仅受了伤,人也吓得半死,一见到张mama便哭着说让她快去救周鸿。张mama细问之下才理清了陈氏说的话。原来是昨日周鸿以前做生意时的仇家忽地集体找上了门来,将周鸿狠狠打了一顿,吊了大半夜还不算,正准备将人活埋时宁知府及时带了人赶到,才拦了下来。

    原以为已经没事了的,却没想到宁知府直接将周鸿也一并抓了进去,说是周鸿与一月前的那场纵火案有关。

    陈氏顿时慌了,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陆府的张mama,便忙不迭跑了过来。

    张mama听到消息差点没站稳,缓了一会儿后,便果断拿出自己积攒下来的全部银两,想法子进牢里看了周鸿一面。

    尽管张mama因为陈氏的话已经做了些准备,但是看到自己儿子被打的浑身是血模样时,张mama还是没忍住痛哭失声,一边骂一边追问周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儿子说是在外面做生意,可是总是神神秘秘,什么细节也不肯和她说,还总会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人跟,甚至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失踪一段时间。

    张mama好几次想问,都被周鸿不耐烦的驳了回来。不过看周鸿也能挣点钱,还会偶尔带些生意上的人来家中做客,张mama这才放心了些。她哪里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惹上要他命的仇家,还有那个放火的事。

    周鸿虽然伤得重,但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也早觉出不对劲来了。他隐藏处理的这么好,怎么可能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之后忽然被发现,而且还是集体找上了门,定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可是自己最近刚进了魏家,安分守己的很,且能这么快查出塌过往经历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周鸿这么一排除,自然就想到了陆家大少爷陆祁。

    可是怎么可能呢?柳儿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小丫鬟而已,而且自己也没把她怎么着啊。

    可是这会儿后悔也没用了,周鸿看着张mama,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活命的愿望,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挪到张mama身边,求她去求求陆大少爷。

    张mama自然疑惑,事到如今,周鸿也无法再隐瞒,哆哆嗦嗦地将事情地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张mama。

    张mama听完,气的直喘气,恨不得狠狠抽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两个大嘴巴子。可是看着儿子的模样,她又下不去手,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儿子?你说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还有那个防火的案子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的?”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周鸿来说都是不能说的耻辱,一提到这个,周鸿又暴躁起来,喘着粗气道:“你管是不是我干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可是你的儿子,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问这些废话,还不快去想办法救我!”

    “你……我的老天爷……”张mama顿时如坠冰窖,看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从未生过他。

    这可是大罪,大少爷是什么人?就是平日里与他有些交情的,想请他帮忙都得掂量着,更何况她不过是个说不上话的奴才,她儿子还做出了这样的事。

    张mama心如死灰哭了半晌,但最终还是咬咬牙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尽管再怎么痛骂他,这毕竟也是她的儿子,他父亲死的早,张家就剩他一个独苗苗,孙子也没抱上,若是死了,那她也不用再活了。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拼着这张老脸试一试了。

    张mama思衬了一路,大少爷那边,她是决计不敢去求的,为今之计,只有觍着老脸,仗着那点救命之恩,去求柳儿了。

    张mama看着柳儿,声泪俱下,“柳儿,我知道你周大哥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根本不该来求你,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求求你看在张mama曾经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求求大少爷,留他条命在吧。”

    “张mama,您先起来。”柳儿还是先将张mama扶了起来,抿了抿唇,道:“张mama,你确定这事与大少爷有关?”

    其实这也是猜测,张mama也不太确定,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大少爷与宁家有交情,确实能让大少爷说句话,那他儿子的命肯定就能保住了。

    “柳儿,算张mama求你,张mama知道这是挟恩图报,但是张mama发誓,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后,我们母子有多远走多远,再不会来烦你。”张mama希冀地看着柳儿,柳儿性子一向软,又一向视自己为最亲的人,自己方才都那样求了,柳儿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谁知柳儿垂着头,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果断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张mama,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了。若只是因为我的事,救命之恩在前,我可以不追究。可是您也说了,周大哥被仇家报复,被下狱,都是因为他自己真实的过错,有错就得担着。此事若真是与大少爷有关,那我觉得大少爷做的是对的。”

    第43章 “在等我?”

    今日事多, 陆祁回到陆府时,已经是酉时末了。

    马车在府门前停稳,维宁率先下了车, 从守门的下人手里接过灯笼, 随后才打起帘子,好让陆祁下车。

    府内如往常一般静悄悄的,其他几个院子里的人基本都睡下了, 除了守夜的几个人偶尔走动之外, 便再无了其他声响,不像同他顺路回来的其他几人, 门口或多或少站着因太晚没回家而焦急等待的家里人, 再不济,也有被打发来候着的下人, 只有陆府,冷清的仿佛这府中只住了他一个。

    不过这么多年了,他也早就习惯了,如往常一般下了车, 没什么表情的往祈安院过去。

    走在陆祁身前给打着灯笼的维宁极轻地叹了口气,有心想说说话好缓解一下这样安静的气氛,道:“大少爷, 今日早晨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将药给柳儿姑娘煎好送过去了,彼时柳儿姑娘已经能下床了, 看着气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听到柳儿的名字,陆祁脸上的表情果真柔和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还扬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维宁一看陆祁笑了,心道这招果然好用, 想了想,又道:“奴才听说柳儿姑娘似是爱吃甜的,听说五味斋新进出了几款秋日时兴的糕点,可要奴才派人去买些回来?”

    陆祁看了维宁一眼,维宁倒也不避讳,笑的一脸心知肚明。他跟了少爷这么多年,说是最了解少爷的人也不为过,少爷对柳儿姑娘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况且说实话,少爷也并没多避讳他。

    果然,陆祁并未有什么不高兴,也没什么掩饰,唇角微勾,道:“你倒是会来事。”

    维宁笑道:“既是少爷在意的人,奴才自然得尽心留意着。”

    陆祁勾了勾唇,想了下,才答道:“那便明日回来时,顺便去一趟五味斋吧。”

    维宁一顿,随即差点笑出声,少爷这意思,是不用麻烦他,而是要自己亲自去了?谁说自家少爷冷心冷情,不解风情的?看,这不是挺会讨小姑娘欢心的么?

    不过维宁乐归乐,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经过这么一段对话,气氛好了许多,时不时闲话一两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祈安院。

    陆祁没回来,祈安院里的灯倒是都还亮着。走进院子时,陆祁下意识往下人房那边看了一眼。不过想到这几日他放了柳儿的假,这个时候柳儿估计已经睡了,便没去吵她,径自回了主屋。

    主屋内灯是亮的,但也和外面一样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气。陆祁吩咐维宁先下去替他备热水,转身独自一人回屋。没想到刚踏上屋前的石阶,陆祁的脚步却忽地顿在了原地。

    只见门边廊下被石柱挡住的阴影里,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因为身体几乎全被阴影笼罩在其中,以至于他差点没发现。

    小小的身子以双手环抱膝盖地姿势靠坐在柱子上,脸正好朝着院门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昳丽的眉眼即使被覆盖在阴影下,也能叫人一眼就辨认出来。

    似是察觉到了陆祁看过来的目光,柳儿眼皮动了动,有些懵地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祁,泛着水雾的眸子顿时一亮,“少爷?”

    这一声让看的有些入神的陆祁猛地回过了神,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走了过去。

    柳儿原本一脸欣喜,却在看到陆祁忽地冷下的脸色时僵了一下,慌忙起身,却因为坐久了腿麻而没站住,正要往后倒时,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的扣住,将她捞了回来。同时,一件还带着陆祁身上的味道和温度的外衫披到了她的身上。

    “在等我?”

    柳儿身子微僵,被这忽然侵袭入鼻尖的檀香气息冲的脑子发懵,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进去等?”陆祁接着问道,面上虽然冷,但是语气却莫名让柳儿乱了心跳。

    进去等?柳儿看了主屋一眼,那是少爷的屋子,她一个下人,怎么敢随便进去?陆祁这话说的,倒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柳儿咬了咬唇,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想说不敢,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道:“没,没等多久……”

    但是许是心虚,柳儿说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祁伸手握了下柳儿的手腕,早已经一片冰凉,陆祁皱眉啧了一声,无奈地将人一把打横抱起,进了屋。

    正准备来向陆祁禀报水已经烧好了的维宁一进内院就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立马停住了脚步,十分有眼力见的走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