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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一年,水神说不再要牛羊,而要人,要童男童女还有大姑娘,而且一定要是年轻貌美声音清甜会唱小调的黄花闺女。那些姑娘被沉进了湖里去伺候水神,以凡人之躯得到水神眷顾成了神,就是水神娘娘了。” 三个人听着,一时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某个地方却都透亮似的——就算他们不是专家学者也好歹是民俗的学生,这些事没见过也听过,当然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骗那些姑娘,也骗村民自己。 哪里会有什么水神眷顾,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大好的年华里无缘无故就给投到湖里,生命骤然凝固在冰冷的水底。 那怨气一年又一年的累积,她们根本不会成神,就算真的要变成什么,也是死了,变成鬼,留在那湖里。 撇开高学夫不提,杨丰旭和徐舰居然还曾经真的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里以为这里真的有什么水神娘娘。 或者是妖怪,或者是魔物,甚至也许还真的是什么走了歪路的水神—— 结果,那根本不过是一群冤死的水鬼! 他们甚至在脑子里想,这根本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自作自受吧! 虽然人不是他们亲手害死的,但那也是这个村子里的先人把女孩子们投进了湖里。前人造的孽变成后人来偿还,而这些后人现在却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村里人一直只拜水神娘娘却从来不提水神,就是怕想起水神娘娘的由来吧! 他们怕想起所谓的水神娘娘,就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孽。 他们不禁想问,那么最初的最初,这里真的有水神吗?那水神又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呢?现在水神娘娘占据了村外的湖,占据了村民的恐惧和信仰,那水神又去了哪里? 老人也猜得到他们此时所想的,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眼底深处看起来格外荒凉,声音也像是变得更加苍老。 他在这个村子里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被村人创造,却是早已被抛弃和无视的,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他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个村子。 他对这个村子的心情大约也是复杂的,并不想由这几个外来的孩子轻易评判这个村子,所以也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去想,自顾自的继续说—— “那些个兵荒马乱的日子村子里也受到了波及,所以一些传说虽然还留着,但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他们只能眼看着事态一点一点恶化,村子里一度已经没有正常的孩子了。这些长着鱼鳞的孩子一到夜里就出来捕猎活人,有时候还带回来湖里的鱼。 村里人那时候已经不敢吃湖里的鱼了,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吃了湖里的鱼引起的。 可是也是在那时候人们开始发现,似乎只要吃过湖里的鱼,就再也忘不掉它们的滋味。 那肥美的鱼,鲜美的滋味非但没有因为禁食了这么久而被淡忘,反而越来越渴望,最后一看到鱼很多人都忍不住了。结果就像你们知道的,吃了鱼的人慢慢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只剩下那些年轻女孩子平安无事。 一次两次的,村民还觉得她们只是幸运,还替她们庆幸。但是发生的次数多了,村民的看她们的眼光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们看着那些个幸存的女孩,就好像她们也是水神娘娘的同伙,也会有一天来害他们似的。” 三人听得沉默不语,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事古今中外都不少发生。 就像欧洲中世纪的狩猎魔女,不论起因是什么,一旦发生了集体恐慌,人们就会自行在自己中间选出牺牲者。而牺牲者也经常都会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年轻和美丽明明本该是让人向往的东西,但在黑化的人心里,那却变成了跟邪恶相连的东西。 “——后来,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老人说着向已经变得稀薄的烟雾中一个方向走了两步,他们看到那里的景色流动变得缓慢了下来,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着窈窕纤细的身姿,留一头长发在侧面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 这个年代的人穿着虽然很旧式但似乎都已经不再结辫了,而这个人拖着这条松松长长的辫子却让人丝毫没有违和感。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说不清是什么料子,即使隔着薄烟也能够感觉到又滑又顺,却又没有丝绸那种夸张的华丽。 他们想这个年代大约是没有什么仿丝绸牛奶丝的,所以这身衣服给人的感觉也就格外昂贵。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让人满脑子冒出来的都是什么风姿卓越,人淡如菊这一类的形容词,好像从戏里走出来的一个贵公子,怎么看都跟这个小渔村毫不搭边。 他就站在一户人家院门前,看着一个门窗紧闭的小屋子。 他们都可以想到那个屋子里有着什么。 奇怪的是从这个人出现之后,四周就开始变得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好像老人的力量并不足以重现这一段历史似的。 他们只能被一团雾气似的薄烟包裹着,看着眼前跳跃的画面。 因为他们听不到画面里的人所说的话,老人替他们说明着—— “那个人来的时候,自称是懂一点奇门异术的方士。因为他气质不凡,村里人对他也很客气。当他表现出对这个村子和那面湖的历史了若指掌时,村民就更对他毫不怀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