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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笑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裙裾,哪里容易追得上她。 正当此时,阿阮脚底一个打滑,狠狠栽倒在地,沾了满身的泥污,只见她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见她再次摔倒在地,比方才跌得更重,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甚至牙都将下唇磕出了血来。 阿阮只觉自己脚底一阵阵钻心的刺痛,让她根本再站不起来,然而却顾不及低头看上一眼,她的双眼从始至终都只看向禁苑的方向。 紫笑终是追上来时,这才瞧见阿阮的右脚脚心被尖锐的碎石划开了一道深且长的口子,正在汩汩往外渗着血,显然是方才摔跤时被划伤的,再经雨水这般淋下,地上瞬时蜿蜒出一道长长的血流来。 而站不起的她此时竟是在往前爬去! 就好像哪怕浑身是伤,她纵是爬也要爬到她想去往的人身旁。 “阮meimei!”虽不知阿阮白日里究竟经历了何事以致她如同疯魔了似的,仅仅是看着她现在这般不无狼狈地于地上爬行的模样,紫笑已觉心中难受红了眼眶。 “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她扔了油纸伞单膝跪在阿阮身旁,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阿阮从地上给拉起来。 借着一旁石灯台间的昏黄火光,她看见阿阮本是爱笑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悲伤。 淌在她面上的,不知是冰冷的雨水,还是她guntang的眼泪。 阿阮这会儿终是在紫笑将她胳膊死死抓着的疼痛中瞧见了她面上的担忧,她没有挣开紫笑的双手,也没有再朝前爬去,她只是坐在冰冷的雨水里,讷讷地看着紫笑。 “紫笑姐……”只见她缓缓抬起双手,颤抖地比划,“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她早已远去的记忆里的那场弥天大火,阿娘往她手心里放的饴糖,阿爹阿娘临终前同她说过的话,还有当时阿娘手中的符咒以及她口中的念念有词——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之所以忘了曾经的一切,并非因为她当时太过年幼,而是阿娘临终之前对她施了祝由术! 她的阿娘是楚地巫族后裔,祝由术是巫族世代相传的巫术。 如她梦中所闻所见,是阿娘让她忘了曾经的一切,包括他们一家人的所有过往。 只因阿爹阿娘不想她往后生活在仇恨里,哪怕她忘了所有,他们所求,仅仅是她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平安顺遂地活下去而已。 哪怕她会历尽艰辛,但这便是生活百味,阿娘坚信着日子总会苦尽甘来,正如同这建安的春雨,哪怕阴冷连绵,也终会迎来晴空。 阿娘坚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让她相信她在这世上仍会被人温柔以待。 她想告诉阿爹阿娘,她已经遇到了这个人。 世子就是让她觉得她不曾被这世间遗弃过的人,也是世子让她想要更加努力地活下去,陪着他一起体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所以啊,阿爹阿娘,求求你们,不要让任何人夺走世子的眼睛! 她的梦……她的梦是会成真的啊! 世子不能再留在禁苑,他得离开,他得逃! “紫笑姐,我想见世子!”阿阮情急地反抓住紫笑的胳膊,“求求你,让我再见世子一面!” 此刻的她仿佛是走到了绝路的旅人,眼前只有一条思路,再无选择,以致她全然慌了神,根本忘了去想她所求之人究竟对是不对。 紫笑本就看不懂阿阮的手语,眼下她这般断断又续续的比划她便愈发看不明白,加之她这会儿已然被疯魔了似的她弄得心慌,更是难以明白她表达的是什么。 她正要劝阿阮回屋时,不知何时打着伞来到她们身旁的秋茶拿着根棍子在阿阮后颈处用力敲下,只见阿阮身子一歪,跌到地上昏了过去。 紫笑大惊,然而秋茶却不给她质问自己的机会,只见她皱眉看着皆被雨水淋了个透的紫笑与阿阮,不耐烦道:“大晚上的由着她胡闹什么?她不要命,你也跟着不要命了吗?” “就算有什么天大的事,这般魔怔了似的能解决得了什么?”秋茶愈说愈忍不住拧眉,“你我先把她拖回屋捆上了,以免她待会儿醒过来又这般疯癫。” 秋茶道的话虽不好听,但冷静地细想下来却也不无道理。 紫笑点点头,去拉一旁被棒昏过去的阿阮,不想秋茶先她一步蹲下身将阿阮背到自己背上,没好气道:“你去把你自己身上的湿衣裳换了,这丫头的我来换。” 说罢,她背着阿阮径自回屋去了。 紫笑无奈地叹息一声,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油纸伞,亦回了屋去。 阮meimei这般疯的事,是否该禀报给王爷? * 不知是秋茶下手太重,还是她心事太过沉重,以致于阿阮再醒过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醒过来的阿阮睁着黯然无神血丝满布的双眼仿若游魂一般神情木然地呆坐了良久,待她想要站起身来时,她这才发现自己不仅被缚了双手,还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她这会儿所处的屋子也不是紫笑那一屋,站在她身旁的人亦不是紫笑,而是秋茶。 秋茶此时就冷着脸端着一碗水站在她身侧,并无将她身上绳索解开的打算,只是将水递到她嘴边,冷淡道:“喝了吧。” 阿阮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