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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筠将信将疑,派心腹八百里加急前去绛月沙漠实地勘察,十来日后,心腹交回来一份新的边境舆图,成筠摊开一看,发现北部边境果然多了一片大海,东西横向,不仅将大熙和乌傩素给隔开了,还将北卫也给隔了个彻底,从今往后三个国家只能隔海相望……都还望不到对方。 要知道,大熙开朝两百余年,就和北卫对立了两百余年,每一任有抱负的皇帝都把干死北卫当作毕生追求,成筠也不例外。然连三这么一搞,两个国家从此隔海相望,谁也干不了谁了,这让成筠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目标,茫然之余,一阵空虚。左右相等几位重臣陪着皇帝议事,对于当前是个什么情况比较了解,几位大人的意思是皇帝也不必如此空虚,地理情况变了,国策也得跟着变,接下来还有很多活儿干,况且还要跟百姓解释一下边境上的大海是怎么回事,同时还得找找大将军,跟大将军确认一下他下一步的安排,看他是打算继续当他们的大将军还是回天上当神仙……几位国之重臣议了一辈子事,没有议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七七八八说完这一段话,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恍惚。 国师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成玉带回了平安城。 经过一个多月的沉淀与缓冲,再见国师,成筠也比较淡定了。而此时,边境上新生了片大海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大熙,流言纷纷扰扰,好的坏的都有,急需国师回来正本清源。 作为一个胡说八道的高手,国师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当日便辅助皇帝昭告了天下,说成氏王朝受命于天,乃天命所归,上天派水神前来辅佐君王,水神仁心,见熙卫之战使百姓流离,殊为不忍,故引南洋之水入千里大漠,造出万丈深海横亘于熙卫之间,为熙朝隔绝外患,令大熙子民永离兵祸。皇帝感念水神仁德,特将宗室之宝红玉郡主献予水神为妻,自此后大熙朝奉水神为尊神,望万家供奉,以善信与诚心飨水神。 诏书一出,流言立止,百姓们发现世上原来真的有天神,且身为大熙的子民,自己居然还是天神罩着的宠儿,都很激动,纷纷塑像修庙,供奉水神。 国师这事办得妥帖:于公,漂漂亮亮地收拾了三殿下给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还成功地赋予了水神造海这事一个无与伦比的政治意义;于私呢,又在天下人面前光明正大落实了三殿下与郡主二人的名分——相信这也是三殿下愿意看到的。 国师对此很是得意,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在心底赞一声我真棒啊。知情者上到皇帝,下到天步,也觉得国师挺棒的。国朝上下,唯有一个人不觉得国师棒,此人便是之前被国师强送回平安城、在那时便同国师结了仇的烟澜公主。 烟澜公主登门问罪这一日,正巧成玉也在国师府中吃茶。 烟澜本是要质问国师为何乱点鸳鸯谱,煽动皇帝将成玉许给连三,结果踏进府门,见成玉也在府上,顿时忘记了对国师的恼恨,一腔怒火转了个弯,全烧向了成玉,目光如有实质地定在这个她原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返京城的堂妹身上:“他为了你如此,你很得意是不是?” 成玉记忆中,十九公主烟澜素来婉婉有仪,以柔弱温雅的面目示人,有时候是挺伪善的,但倘若自己不拿话激她,她一般都能完美地将那种伪善保持到底。但今日十九公主却很不同,竟然一上来就咄咄逼人,令人称奇。她微微挑眉,放下茶杯,淡淡一笑:“十九皇姐这话我听不懂,不知这是从何说起?” 烟澜用力握住轮椅的扶手:“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此刻你难道不是很得意三殿下为了你,竟公然违背九天律法裂地造海吗?”她从来不蠢,连宋和成玉之间的纠葛她不是看不明白,那夜彩石河畔发生之事她虽未曾亲眼看见,但稍作细想,便知绝不是国师所说的那样。她无法接受高高在上的三殿下为了一个凡人竟做到那般地步,痛与恨自心底升起,深入骨髓,令她无法自控:“你不要觉得他这般便是真心爱你,他此时着紧你,不过是好新鲜罢了!他就是那样的人,兴致在你身上的时候,什么事都肯为你做,裂地成海又算什么?彼时他对长依,不也是倾尽所有?” 看到少女微微垂眸,脸上那假面似的一点笑容迅速消退了,烟澜终于获得了一点快意,脸容扭曲地笑了一下:“皇兄说要将你献给他,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水神之妻了?”恶意地直视着茶席之后面无表情的少女,“呵,水神之妻,你一个凡人,配吗?!” “我若不配,”少女淡淡抬眼,依然面无表情,“皇姐便配?皇姐口口声声看不起凡人,难道皇姐不也同我一样,只是一个凡人吗?” 自己当然不是一个纯粹的凡人。听得成玉问出如此蒙昧无知之言,在连日的煎熬之后,烟澜第一次舒心地笑出了声来,她摊开双手:“这具身躯此时的确是凡躯,但你可是忘了,我的前世是花主长依。我来凡世,不过是为了渡劫,迟早要回九天重列仙班,从来和你便是不一样的。”她微微向前倾身,表情里含着毫不遮掩的轻视,一字一顿,“你,根本不配同我相比。”这些话本意是为了羞辱成玉,但说出口时,却也奇迹般地安抚了她自己。是啊,即使三殿下此时喜欢成玉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同殿下是绝不可能长久的,她只需要耐心,再耐心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