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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脸,看着她,语气和缓道:“那八个玉如意,还是你先收着。” 日前在寿安堂,当香桃说要带走所有的玉如意时,他看见姨娘们失望的表情,立刻就想到战场上去世的叔伯们。 英雄在战场上洒鲜血,死后却没人眷顾他们的亲眷,这岂不让仍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寒。 按北雍祖制,将士在战争中牺牲,朝廷对其家眷有一定的抚慰,照个人军功,封爵、分田、赏银各不相同。 后来前朝被曹家把持,把国库的钱袋子攥的死紧,这笔抚慰就变得了近于无,镇国公府的家眷亦不能幸免。 六年前,夏老将军在战场上被北狄国主呼耶所伤,老将军挺着最后一口气等到夏渊,除了嘱咐他守好边境,驱逐胡虏外,还特特要求他,一定要照顾好叔伯们留下的家眷。 夏渊跟这些姨娘伯母们虽然没感情,但他答应了父亲,就会践行诺言,夏渊不重财物,如果散一些银钱就能安抚她们,他乐意为之。 但今日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且不说香桃不用背负他的责任,这玉如意是太后赏下来的,在不知道她的意图之前,妥善收好才是明智之举。 是以,他熄了怒气,对香桃亦有一丝歉疚。 听他终于想通了,香桃并没有很感动,继续喝手里的花生凝蜜露子,只微微侧首道:“是,将军。” 夏渊听她语音里透露着淡淡的疏离,眸光一垂,转回了脸。 两人默默用了会餐,夏渊又道:“再过十日即是中秋,你和祖母要去面见太后,一切听祖母的,太后面上看着和蔼和亲,实则深不可测,你第一次见她,且不要犯了禁忌。” 香桃缓缓道:“是。”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见太后,上一世她在白马寺的香亭见过太后无数次。 太后大限的最后半年,几乎都是在白马寺度过的,甚至她的遗体都是直接从白马寺抬到皇陵。 她本对神佛不屑一顾,但站在权利巅峰的人,最是贪生,在穷尽财力追求长生不老失败后,转而妄求再世轮回。 彼时白马寺为她一人所用,数千僧人日日坐满大雄宝殿内外,为她诵经,祈福。 每个日暮,香桃都能看到御辇上的太后,形容枯槁,满脸苍夷,整个人缩在金钗华服里,比她这个鬼都吓人。 索性,也没折腾多久,她就薨在了白马寺。 夏渊继续道:“太后近来四处搜寻能人异士,为她秘炼长生不老的丹药,你那句“开了半只天眼”最是致命。” 香桃心虚,轻声道:“我那不是想引起方丈的注意么?” 夏渊长目睐她,“这种话,也就亏你想得出来。” 香桃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夏渊道:“如果太后问起寺里的事,你就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教你那么说的。” 闻言,香桃心下一怔,手里的筷箸打了个旋,差点脱手。 “不用。”她转过脸,正好对上夏渊含忧的深眸,他漆黑的双瞳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幽潭,看的她心口微颤。 她瞬间转了回来,垂下鸦黑的羽睫,捧起自己的小碗。 “按我说的做。”他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却少了一丝凌厉。 “哦。”香桃缓缓咽下一口蜜露,小声应道。 突然,夏渊的长臂伸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碗,远远的放到一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碟子,蹙眉道:“你怎么竟喝甜汤,吃甜菓子,吃了这些食物,手脚软绵,打仗没有一点力气。” 说着又把她面前的菓饼甜食全都端走了。 香桃看着自己的心头好一盘盘被拿走,负气道:“我又不打仗。” 夏渊伸手拎起她的袖口,她的柔夷小手软软的垂着,他稍一使劲晃了晃袖子,那纤细的玉手仿若在风中飘零的树叶,摇摇欲坠。 他嘲道:“不打仗就能没力气?” 香桃怒目扯回衣袖,他微粝的手掌偶然触到她的皓腕,软绵的感觉让他眸光一晃。 “妾身吃饱了,将军慢用。”香桃恭恭敬敬的给夏渊一礼,转身离开了膳房。 夏渊怔忪,她怎么这么容易不高兴。 * 夏渊沐浴后,穿着柔软的睡衣走进寝室,来到架子床边,见香桃已经蜷在床里面,睡下了。 她贴着床壁,后背朝外,整身子呈防御姿势,紧紧绷着。 夏渊轻嗤,这样能解乏么。 他从罗汉床上拿过几条方形引枕,在两人中间垒成一条直线。 而后他在香桃耳边拍了一个响,香桃立时被震醒,眼神迷离中见夏渊在俯身看她,她心中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稍一回神,她便问:“什么事?” 夏渊把中间垒的引枕给她看,“你放松睡,我睡觉从来不越界。” 香桃抬头,见一排半壁高的引枕把床一分为二,只是她这边位置空旷,而夏渊那边又窄又小,只容一人身。 她落睫轻道:“将军那边的位置是不是太小了?” 夏渊嘴角一勾,仰面躺下,“行军打仗在外,我常和将士们睡大通铺,一人一个铺位,比这还小,第二天起床,我从没有叠人身上过。” 叠人身上,想想那画面,香桃忍俊不禁,抿嘴憋笑。 夏渊正好转脸,瞥见她嘴角偷偷弯起,一时忘了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