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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宁从来没有见过薄久这个样子,从他们认识,就没见过。 薄久是曲宁少年的梦,曲宁又何尝不是薄久认为的完美的梦呢? 只可惜不论如何,虚假的梦总有破碎的一天。 曲宁走过去,认认真真的看着薄久:“你看,就是不想你有现在这个表情,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我们的重逢是偶然的,但我的耳疾是必然的,必然与偶然之间,人总是要舍弃掉不稳定的那一个。” 薄久咬着下颚:“所以你就不告诉我,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我抱你睡觉要取你耳机那次,那根本不是耳机对不对,那是你的助听器。” 曲宁手心潮湿面色僵硬:“是。” 薄久:“有好几次叫你你没反应,不是你在工作不想理人,而是你根本就没有听到,是吗?” “是。” “包括李査德说的那个病鹿的故事,他说他将故事特意发给你看,当时是不是就在暗示我!” “没错。”曲宁抬眼,他想他应该面对现实,尽管他此时的心脏逐渐痛到麻痹。 “我打电话给德尔特,德尔特不告诉我,你去我妈那里看病,我妈也不告诉我,你七年前离开的那个身不由己的理由,是不是因为曲爻山突然对你动手,让你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曲宁声线很轻:“对,还有要问的吗?” 薄久深吸一口气,声音抖的不像话,“……你,你……真有你的……曲宁,你真厉害,你每天看我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又瞒过去了一天,距离你离开我又近了一天?你催着见我妈结束合约,是不是因为从音乐会之后你又出现了问题所以你想跑……对,我他妈的还叫你去听音乐会!” “你在后台比手语,是因为你本来就会手语!是不是?你那天那么难过,其实有部分原因就在我叫一个听不见的人去听音乐会对不对?” 曲宁恨不得自己不会读唇语,要不然他不想听的话就不听,不想解读的话就当傻子。 他看着薄久极力抑制的神情,胡乱回道:“是。我会手语,也会读唇语,音乐会之后我是起了想走的心思。” 薄久蓦的捏紧了指节,他看着曲宁,生平头一次有了一种无力的感受。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圈了起来保护好了,他以为他找回来的是一个完整无缺的曲宁,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找回来的根本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曲宁! 他以为他了解曲宁,却原来连最简单的一层都没有看透,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知道曲宁是什么情况。 除了他! “曲宁,你是真的残忍,你以为你不告诉就可以万事大吉?你错了。”薄久看着曲宁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道:“你因为自己有残疾所以想离开我?那你也错了,你对我没信心,我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见你就想护着疼着宠着,你以为我的喜欢是廉价的见着一点困难就收回去的东西吗?你根本不相信我,不一点都不信我。” 曲宁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终于忍不住笨嘴拙舌的解释道:“你、你说的那些我都认,但我没有不信你,我就是相信你所以才不忍心……薄久,你不明白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耳朵,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来回捶打下来我早就认清楚了事实,我知道那是一个如何煎熬的不见光明的时刻,它时时刻刻都附在心底最疼的地方,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无能为力只能受着的事情。” “我知道,我经历过,所以不愿意你和我一起,不是看不起你的感情也不是玩弄你的感情,我只是、只是不想在乎的人变得跟我一样患得患失——” “所以你就瞒着我?”薄久看着青年,语气都变了,“七年时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你重新出现在我眼前那天就跟做梦一样,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梦是否有严重的瑕疵,也不在乎这个美梦最后是否会变成噩梦,只要是你我都认!对我来说放你离开才是最残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薄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曲宁的眼睛带着剧烈波动和悲伤,“你要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你就不该这么对我,我以前一腔热血的要治你心里的病,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用错了力气,你还看着我走一条错误的路……你这不是在对我好,你是在惩罚我。” 曲宁胸腔涌过无数情绪,他很少哭,但对着薄久就总是忍不住。 “我没有惩罚你,我……” “你别说了。”薄久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背过身去看似要走,曲宁瞬间读不到薄久的话,他急匆匆的上前,没想到对方忽然又转了过来。 曲宁毫无防备就扑进了男人的怀抱。 正想仓皇离开,薄久却抬手将他牢牢的禁锢住了,曲宁感受到薄久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对方是否正在说话,眼睛充满了恐慌和无措。 但其实薄久什么都没说,他逃避一样将额头放在青年单薄的肩膀上,整个人肩颈垂下,颓丧的如同一只被主人骗着丢弃了的大狗。 过了不知道多久,曲宁感受到薄久深深的换了几口呼吸都还完全不能平复,他逐渐浑身僵硬,心底疼的拧成了一团。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样。 他自己没什么,但他受不了薄久因为他而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