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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薄久将外套甩在沙发上,整个人坐进了最大的沙发套椅中。 曲宁就感觉身后被推了一把,惊悚回头,只看见了魏梁不怀好意的眼神。 门关上了。 曲宁喉结滑动一瞬,一步一步的移上前,屁股只挨了半边软沙发。 “……薄总。” 两个字,生疏,客套。 薄久眼眸狠狠的眯了一下,几乎是一错都不错的盯着曲宁看。 “你可以啊曲宁,开会那会就认出我了吧,七年没见,见我第一面就又想跑?你是不是还想辞职?我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曲宁连忙摇头,视线钉在那张开开合合的薄唇上。 集中。 集中精力,曲宁。 你能读出来的。 薄久见他不说话,又道:“认出我了?” 曲宁:“嗯。” 薄久:“还算你有点良心。” 曲宁:“对不起。” 薄久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叼进嘴巴。 看着曲宁有些苍白的脸色,没点。 无数话涌到嗓子眼,憋了半天,才压着嗓子道:“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呢。” 曲宁稍稍松了一口气,眼睛往上移了移,看着薄久的鼻子又不动了。 他道:“我在英国,在那里的艺术学院读了四年书,然后找了一个工作室待了三年。” 薄久淡道:“哦,原来你跑到大洋彼岸去了,我把安城翻了个底朝天的时候,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曲宁捏了捏鸭鸭屁股,缓解紧张情绪。 成年人的对话压下了许多冲动情绪,表露出了更多的体面来撑场子,但谁知道对方是如何的心思汹涌呢? 薄久将烟拿下来夹在手中,那手刚才才揍过人,这会骨节还有点泛白。 “还是学的画画?” 曲宁:“……嗯。” 画画一直以来是曲宁最喜欢的事情,他高中时就开始系统学习了,可以一个人安静的待很久都不会觉得无聊,这个事情能给他最大程度的稳定和平静,一旦开始画画就觉得岁月都静好了一样。 一画,就是很多年。 还学会了剪辑视频,用来记录生活,不过这个是前几年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出的主意。 薄久抬起眼睛,看着曲宁坐在他对面。 留着他没见过的长发,变的漂亮变的有能力,但壳子里却好像还是当初笨拙的灵魂。 紧张时抠手指,还咬嘴唇。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还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多少带了点负气,薄久现在的心情大起大落一团乱麻,他知道,曲宁就是他的一个隐藏开关,不论过去多少年埋得多深,一旦按下,都会让他做出不体面的事。 说出不理智的话。 对面的小青年看了他一眼,慢慢的低下了头。 薄久等了几分钟,语气平直道:“问你话呢,小蜗牛。” 曲宁没听见也没看见,他错过了这道稍显温柔的声音,开始回答上一句生硬质问。 “我……回国,是因为这里有我的家。” 其实没有,他现在还在酒店住着。 “还因为……这里有很多我的朋友。” 其实也没有,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魏梁都认不出自己了。 “还有就是……我想回来看看,趁着还年轻还有劲儿。” 也趁着还能听到最后一点真实音色的机会。 他耳中的真实世界,一天一天的离他远去,这是一个足以逼疯任何人的绝望过程。 薄久这么好听的声音,也许某一天他就彻底听不到了。 那多可惜。 几句话说的吞吞吐吐,薄久知道这中间的空白三言两语填补不了,于是径直问了一个困扰他七年的问题。 “好,那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走,作为你……曾经的同桌,为你打饭为你打架还帮你写作业,我觉得我有那么一点资格知道这件事的理由。” 这是他熟悉的薄久,有什么话不会像他一样瞻前顾后扭扭捏捏,永远都是直球选手。 他坦荡的让自己羞愧。 曲宁知道这场对话早晚都有这么一问,此时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那时候的我生了病,”曲宁抬头微微一笑,很自然的道,“我生了病,就不太好啦,所以我出国,想一个人慢慢生活。” 薄久愣了一瞬。 “你生病?……生的什么病?” 曲宁又捏了一把鸭鸭脑袋,略过无药可救的耳疾,指了指心脏。 “这里。” “这里总是在重复一个声音。” “它告诉我,要想不被什么事情伤害,那就最好避免一切故事的开始,让所有人和事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曲宁慢吞吞道,“当年的我太过悲观,被它蛊惑,选择了离开,就这样。” 曲宁将这句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觉得以薄久的脾气恐怕当场就会起身离开。 但对方没有。 薄久只是将烟攥的变了形。 薄久依旧坐在他的身边,没有走。 所以,他当年浓墨重彩的感情,竟然是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而被迫腰斩? “……可以,曲宁,其实你比我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