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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家再没来往,他爸妈是懒得理,老姊妹是不想沾晦气,平常见面也就当没看见,江箫提着箱子到家门口时,当姐的那个老太太正在门口贴对联。 过年不回家有三倍工资,只除夕一天有假,当姐的老太太舍不得钱,总待到过完了年才回去,当妹的老太太心大,惦记儿孙惦也记得紧,早早回去,留jiejie一个人在这边。 江箫没打算理她,刚伸手要敲门,余光瞥见老太太挑了面浆糊抹在横批上,垫脚就要往门梁上贴,歪歪斜斜抖得两手怪费劲的,江箫瞧不惯,就过去帮忙贴。 突然凑近的高大雄性生物,怪兽似的,还扑着迷魂香,老太太猛地激灵了一下,靠后缩了下脖子仰头瞅他。 “你是谁啊?”老太太警惕的问。 早先江箫住校就不常回家,大学又是一年多没露面,老太太瞧着他面生,慢慢下蹲朝后伸手,去摸地上的剪刀。 “对门家的小子。”江箫回,他个头跟门头差不多高,抬手一贴就将横批粘上去了,完事儿后蹭了手边一团热浆糊,掏纸擦了擦,提箱子就往回走。 “哦——!!”老太太放下剪刀,瞪眼珠子上下打量着他,似有所忆,嚷声道:“老大吧!咋长这老高!怪吓唬人的!今年参加工作了?” “没,”江箫敲敲门,应着:“还要再等几年。” “还等啥啊,”老太太嚷了句:“你爹头发都熬白了!” “我还在上学。” “上学不就是啃老!现在大学生都跟遍地的大白菜似的,毕了业不还是找不到工作!”老太太揣着袖子,歪头打量着他:“啧啧啧,瞧瞧,人前穿的倒是怪体面,兜里揣得那几个钱,还不都是爹妈给的?” “来了来了!”门里听见敲门,传出的女声格外兴奋。 “我自己挣的有钱。”江箫蹙起眉,扶着箱子,回了句。 “有钱不赶紧买房买车娶媳妇儿,还上什么学啊!”老太太又嚷。 江箫沉了脸,没再理。 没听到答话,空气恢复了冷清,老太太缩着脖子又瞄了他两眼,嫌怪的咕哝了几句,自己收拾东西进了屋。 沈静刚一开门见到的,就是江箫的一张黑沉的脸。 愕了一下,随即扯嘴角笑了笑,沈静敞门让身:“快进来快进来,今天外头天挺冷吧,菜都做好了,刚端上桌,行李先给我吧,你先去洗手,你爸他们呢?” “他们在后头,”江箫错过沈静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朝人点点头:“我自己来就行。” “那行,”沈静抹抹围裙,朝他笑笑,转身厨房那边走,回头说:“那我赶紧去下饺子,一会儿他们进来了,你们就先上桌吃着!” “辛苦了。”江箫颔首,回屋收拾东西。 早先江纪封和原配结婚,是准备要两个孩子,买房的时候就要的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男女方家里人都各凑了点钱,夫妻俩住一间,让兄妹或者姐弟分开住。 当年生二胎不像后来罚得那么狠,也就几千,江纪封两个月就能全挣回来,原配在大学时是校花,朋友多人脉广,也有上头的旧相识,想走关系办户口,也就是递条烟请人吃几顿饭的事儿,比起要孩子的渴望,这点钱不算什么。 沈静母子搬进来头两年,俩大人没好意思立刻就住一块儿,江箫跟他爸一个屋,沈静住一间,沈轻住一间。后来年龄又大些,尽管心里有十万个不爽,江箫还是更想要自己的独立空间,不愿再挨着他爸睡,江纪封这才顺势和沈静住到了一起,让他搬到了沈轻隔壁。 兄弟俩都是小型次卧,十几平米的小屋,木质长书桌靠墙对着床侧,对门斜角摆着单人衣柜,还有一张铺着蓝白条格床单的单人床,小时候不觉得窄小,现在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拎箱子推门一进去,还没迈腿就感觉没路了。 江箫俯视角扫了几眼自己阔别已久的卧室,是无数次住校回家后感知到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略带着些抵触和厌恶,却又格外亲近的地方。 他曾躲在这间屋,扒着门缝隙,欢喜地偷看他爸妈在外面谈笑着签下离婚协议,也曾在无数个思念与仇恨迸发的日夜,攥紧了拳头闷着被子默声流泪,在外姓人进家门的那个暑假,他抄凳子把这间屋的玻璃窗砸了个稀巴烂,穿得手臂出血,落得满头玻璃碎渣,他被他爸关了禁闭,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砸着门狂吼、咒骂! 他闹得整个家鸡飞狗跳。 他自己也不安宁。 不到三年的时间,不足十岁。他在这里强忍着过满心狂喜,无声痛哭过,自残受伤过,撕心裂肺地暴吼过,乞求过,更绝望无助的声断音哑过。 他的小屋,他的爱和恨,在这间潜藏着他所有心底秘密的地方,他也曾……偷偷的喜欢过。 在带人逃逸归来的每个月夜,他在自己床上躺着,静静感知着自己的心跳和血流。 他失眠,盯着头顶天花板结了蜘蛛网的边角,发呆走神。独处一室,独剩一人,周身空荡总让他觉得缺了点什么。他就蹑足趴在墙边,去听隔壁小哑巴的声音。 小哑巴不会讲话,只会哗啦的倒水喝水,墩盆子在地上泡脚,抖被子铺床,还有在换新衣穿新鞋时,拖着高自己两头的全身镜,来回在屋里转着照。 等对面忙完了琐事,他听小哑巴关灯的嘎嘣声,会突然间很失落,在寂静的冬夜,他听他猛地打出的喷嚏,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偶尔也能感知小哑巴在听他,穿拖鞋故意趿拉出动静,在隔壁靠近他偷听的墙,偷听正在偷听他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