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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第二天就会忘掉了喝醉后所有的事情了,我喝醉最大的特点就是记性很差。” 任野的表情控制力很好,他很平淡地说了一句:“真神奇啊……” “体质原因就这样。”翁道衡说着笑了一下,“有次白杨在我酒后打电话通知我工作上的事情……结果我因为喝酒忘掉了,他还以为我故意的。” 任野心里想,真讽刺,全部忘掉,那我那次说喜欢其实你还是没听到。他突然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又失落又庆幸的感觉。 …… 剧组选的是一大片荒地,人迹罕至的那种,就连树都零零落落的几棵散开枯长,由于下雪,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工作人员拿着铁锹在地上刨开一个能装人的浅坑,看起来似乎要把人给埋了。 翁道衡确实要被埋了,张唯准备了一个透明的睡袋——或者叫裹尸袋更合适。 待会翁道衡整个人就要钻进去,然后躺倒那个坑里,任野更辛苦,他需要直接侧身躺在坑旁边的雪地上注视着翁道衡“裹尸袋”的方向。 翁道衡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进了这个透明的塑料胶质的睡袋里,然后被抬起放进了那个浅坑。 虽然隔着一层屏障,但是翁道衡还是本能得瑟缩了一下,地上是真的冷。他才躺下,张唯就走过来把拉链拉开:“不行,天太冷了,袋子里面一呼吸就起雾了。” 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把翁道衡坐起身,他半个身子坐在坑里,头露出睡袋外面,说:“我需要吃点冰。” 张唯回头问助理:“带冰了吗?” 助理点头,说:“带来了带来了。”,然后递过来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冰棍。 翁道衡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个冰棍,哈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嘴里的温度和外面温度差不多了,张唯帮他拉上拉链,让他躺回去,然后让任野过来赶紧躺下。 任野却问张唯:“有玫瑰花吗?” “什么?”张唯有些疑惑,任野一脸认真:“我想要一朵玫瑰。” “第二组表现的是猎物的胜利和猎者的逝去,可是面临着猎者的逝去,猎物的心情是失落的,它很孤独,它带了一朵玫瑰蜷缩在猎者的尸袋旁祭奠自己曾经的敌人。” 这个时候,翁道衡又敲了敲袋子,张唯把拉链拉开,他坐了起来,说:“给我一把没开刃的刀吧。” 张唯已经习惯了:“你也有新想法了,是吗?” 翁道衡因为刚吃完冰棍,打了个喷嚏,他说:“刚刚我听到任野的话,有了新的想法。” “原本我们构想的画面是落幕,猎者凄凉死去,躺在无人的雪地里,隔着冰冷的裹尸袋。散落的雪混着泥泞的泥水打在他的裹尸袋上,孤独的猎物孤身将他埋在此地,埋到一半突然很孤独地躺在他身边看着猎者,只有死亡才能和解。” “可是如果落幕是假的呢?我们拍的第二组是第一组的连续,是有情节递进性的。猎者,之所以是猎者,是因为他生性狡猾,永不和解。捕猎,是他血液里的本能,死亡怎么会是终点呢。 和电影里的安泽一样死亡结局未知,猎者的死亡也是未知的,他也许真的死了,还不愿放下手里的刀,也许没有死,就在等猎物和解的那个瞬间。” 道具组什么都有,他们很快找来了一把未开刃的刀还有一朵玫瑰。 因为讨论,翁道衡嘴里的热气又回来了,助理又拿来了一个冰棍。翁道衡几口吃完,利落地躺了回去,任野直接侧身躺在了他的身边,蜷缩着。 翁道衡的裹尸袋外面是散落的雪和混了雪水的泥巴,灯光打过来,翁道衡闭上了眼睛,毫无气息。安详又宁静,像是被藏在透明里的神像,被遗弃在雪地里。 任野侧过头看着他气息渐无,好似真的失去了生机一样,可是他又好像沉睡的神明,似乎还会睁开那双满是生命力的眼睛。 看着他的侧面,任野莫名地突然觉得有一点难过,好像又回到了《食rou动物》的片场,他知道翁道衡很会演死亡,也很会演活着,生得浓烈,死得壮美。 他好像突然能够理解猎物的那种孤独了,不是斯德哥尔摩发作,而是真正的孤独,生为异类的孤独。 在人群里是他是伪装成正常人的异类,正因为是异类,才会变成兽,变成猎者的猎物,可是猎物在敌人猎者面前从来没有伪装,他们才是同类。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同类,可惜他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 任野带着冻伤和擦伤的指尖笨拙地拿起手里半零落的玫瑰,牵引着放在翁道衡的尸袋上,手却没有离开,而是留恋地隔着塑料胶质搭在翁道衡的手上。 隔着一层屏障,死去的猎者手里还用力地捏着一把匕首,猎物并不在意。 “好,保持住,要拍了啊。”张唯站在监视器后面指挥着。 在镜头里,阖着眼睛的翁道衡闭着双眼,一身漆黑地躺在雪地里,黑与白的颜色冲击在画面上呈现出一定的美感。 他沉睡的面容沉静宁和,似乎一缕春风就能将这孤独的神灵唤醒。 扮演猎者的任野侧身躺在他坟墓旁的坑旁,情绪很淡,却能看出一股苍凉的孤寂,眼睛里流露的是一丝伤感。 卸下盔甲的猎物受伤的手小心翼翼拿着一朵红色半零落的玫瑰,猩红得像血,似乎染上了他带血的指尖。他把玫瑰放在猎者的裹尸袋上,玫瑰底下,隔着一层屏障是猎者反握匕首的双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