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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反派身边醒来后 [快穿] 第92节

    看惯了真心实意的甜蜜笑容,便瞧着这虚与委蛇的皮笑rou不笑越发刺眼难受。楚云声心头沉了沉,不再多停留,转身离开了昭阳殿。

    楚云声一走,陆凤楼的面容便立刻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滚!”

    “是、是,陛下!”

    宫人们似乎习惯了陆凤楼这样的喜怒无常,全都飞快地退出了昭阳殿内。

    陆凤楼走进浴桶里,目光阴沉地盯着水面许久,才慢慢闭上眼,靠在了浴桶边缘。

    百步开外的偏殿内。

    煌煌的灯火一盏一盏灭下,只留了一豆火苗,摇曳着照亮书案。

    楚云声思索着眼下的时局,铺纸研墨,写下了一封密信。

    密信写完,他才终于躺到床榻上,解开腰带,开始着手解决初到这个世界,便照例困扰着他的毒素难题。

    第78章 暴君与帝师 3   怎么,北将军想要这……

    幽幽的珠帘声琐碎入耳。

    眼睑被晨光挑开了一线透亮,略有些昏沉的脑子便渐渐清醒了。

    楚云声从偏殿的床榻上翻身起来,挨着脚凳不远处的炭盆堆着银霜炭,融融地散着暖意。一扇宽大的屏风外立着几道宫人的影子,有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絮语轻微。

    这时候没有钟表记录时间,楚云声也不太会看天色,便一边起身更衣一边朝外问:“什么时辰了?”

    外头宫人仿佛惊了一下,旋即便有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快步进来,低声恭敬道:“王爷,卯时快到了。”

    楚云声眼底仍有倦意残留,挡开鱼贯而入的宫人过来服侍更衣的手,淡淡道:“本王自己来。昭阳殿那边起了吗?”

    小太监道:“陛下早便起了,在外头等着呢。”

    楚云声坐下,由着宫人束发,闻言略抬了下眼:“昨日本王吩咐的那些姜茶和点心,先送出去吧。”

    小太监怔了下,便立即反应过来,应着忙退下了。

    外头的宫道上,许多宫人正在扫雪。

    冬日的天色尚暗,帝王的銮驾停在昭阳殿的台阶下,已有人撑起了厚厚的帘幕。

    陆凤楼捧着暖炉慢悠悠从殿内晃出来,姿态风流随意,比起一国之主,倒更像是谁家的纨绔浪荡子。刚一上銮驾,陆凤楼便瞧见了车驾内小茶几上热气腾腾的一碟点心,和一碗姜茶。

    像是陡然有阴云压下,陆凤楼惫懒散漫的眉目陡然一厉,按住那茶碗砰地摔了出去。

    “陛下息怒!”

    老太监问德扑通就跪在了外头:“这茶点……是摄政王方才命人送来的。”

    陆凤楼看着自己袍袖边缘被茶水溅到的湿痕,目光幽幽沉沉,不知是在想什么。隔了片刻,突兀地笑了声,道:“得告诉老师,朕已经年近弱冠,可不再是早朝都要吵着闹着用茶点的小孩子了。”

    问德跪伏在地,不敢说话。

    这銮驾附近的气氛陡然压抑起来,只剩下呜呜呼啸的寒风掠耳惊然。

    不过很快,楚云声的到来便打破了这片凝滞。

    他学着原身的作风,没有丝毫收敛地登上了陆凤楼的銮驾。一上去,便看见一片水渍和少了半盘的点心。而銮驾上的小皇帝则像是睡着了,正靠着软枕闭着眼,没有察觉到楚云声的到来。

    陆凤楼幼年登基,加上父母双亡,朝堂不稳,时常会情绪失控。楚云声便经常会跟在銮驾上,一是为小皇帝的安全,二便是为了教小皇帝一些应对文武百官之策。

    但人最禁不起岁月考验。

    楚云声这在銮驾上的一坐,便是许多年。

    銮驾晃晃悠悠抬了起来,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进发。

    楚云声没想把陆凤楼叫醒,因为便是叫醒了,他也不知道该和陆凤楼说些什么。陆凤楼和他之前几个世界遇到的爱人的性格都不相同,他代表着全副的心防与无常。

    而且在这个剧情点,楚云声和陆凤楼的关系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冰点了。

    幼年时期的师生情谊,少年时期的冷淡防备,还有这几年逐步显露出来的多疑试探,针锋相对,都将在近期被残忍地剖露出来。

    这表面的和谐妥协,和内里的激化,迟早都会爆发。

    而一旦处理不当,楚云声和陆凤楼之间的结局,恐怕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至于谋朝篡位,幽囚少帝——

    这样的梦昨夜楚云声自力更生时倒是做过,但也仅仅只是一个颜色丰富的梦罢了。砍断他人人生,只为一己私欲,这是可耻的。

    太极殿外百官列队,陆续入内。

    銮驾在马上就要停下时,陆凤楼便醒过来了。他看了身旁端坐的楚云声一眼,笑了笑:“老师,昨夜睡得可好?”

    楚云声正想到有颜色的梦境和自己尚有些酸疼的双手,闻言瞥了陆凤楼一眼:“不好。”

    说完,便挑起帘子,先一步下去了。

    陆凤楼听得愣了下。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楚云声竟然怼了他一句。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摄政王这不好二字里似乎是有些怨怼委屈的情绪在,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道理,不禁怀疑起是否是自己的那些小动作被楚云声发现了,楚云声以此来警告自己。

    这么转动着心思,陆凤楼也由宫人簇拥着,进了太极殿。

    楚云声可不知道自家小皇帝又脑补了一出总有王爷想害朕。

    他下了銮驾后,便绕到了太极殿前,跟着百官一起进了殿内,到了武官之首。

    摄政王楚云声虽长得高挑俊美,白皙干净,但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将。当年入宫做伴读,带着先帝逃课,可是能以少年之躯干翻御前侍卫的人。只是年纪越大,便越是喜好玩弄权术,哪怕前往前线,也甚少披挂上阵。

    与百官也不同,楚云声的位置上有一把四爪盘龙的椅子,彰显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楚云声也不客气,见了椅子便坐下了,只在陆凤楼进来宣告上朝时起身参拜了一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老太监问德的声音尖利洪亮,响彻太极殿。

    陆凤楼靠在龙椅上,半阖着眼,看起来懒洋洋的。

    文武百官似乎也习惯了陆凤楼这上朝的姿态,像是按照排好的剧本一样挨个儿出来,启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陆凤楼只需要嗯一声,便算是听过了,这些事如何处理,谁去处理,也无人过问他,他说了,恐怕也做不得数。

    楚云声只听了一会儿,便大致把这朝堂的情况分析好了。

    如今这轮流上台的,可划分为四个势力。

    其一便是楚云声这个摄政王自己的人,文官武将都有,看似是这个朝堂最大的势力。

    其二,就是世家的人。

    朝堂或有更迭,世家千年不衰。大晋的世家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共有四姓,恰对应百家姓的赵钱孙李。这四家当年资助还身是草莽的晋元帝推翻了旧朝,一水儿的贵族功臣,在朝堂上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表面看起来入朝为官的人数不多,但整个大晋各类重要行业都被世家之人把控,盐铁工商,可以说若是楚云声或陆凤楼直接与世家开战,那无异于断水自杀。

    所以其实这个朝堂势力最大的,还要数世家。

    至于第三,那就是北寒锋、慕清嘉这类有自己主意,或是与敌国大周有牵连的势力了。而第四,便是陆凤楼自己。

    好歹是十几年的帝王,脑子城府也都达标,陆凤楼还不至于真的是个任人宰割的傀儡。只是无论是在楚云声眼里,还是在世家眼里,陆凤楼的这点东西,就和小狗小猫打打闹闹一样,引不起太多关注,都不值得出手对付。

    不过,有关陆凤楼的看法是原身的,楚博士自己遍观剧情,加上与陆凤楼的接触,他可不认为小皇帝真的是什么小猫小狗。

    就算是,这也是只可以咬死人的,心有虎狼之志的小猫小狗,偶尔就会刺出利爪来,按住你的咽喉。

    楚云声正投入地在给文武百官垃圾分类,就听一名官员突然出列,道:“陛下,我大晋和大周边境之争,已有数年。近几年尤其厉害,战事频繁,所耗甚多。加之近年天灾频繁,江南诸多郡县颗粒无收……朝廷这样的频繁出征,已是让百姓怨声载道,家家都揭不开锅了。”

    这老臣长叹一声,花白的胡子在颔下微微颤抖:“不能再打了,陛下。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战事也并非大捷。这样的仗,不能再打了!礼部已准备派遣使臣前往边境议和,大周也诚意十足,愿由皇子前来,签订条约,还有十日便到了……”

    楚云声听着,扫了龙椅上的陆凤楼一眼,果然看见陆凤楼一脸阴沉。

    堂堂一个一国之君,等到议和使臣都快到了才知道自家要和敌人议和,真是有点可笑又滑稽。但所有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议和这个事,楚云声的原身是知道的,甚至这里面有他的首肯。而楚云声昨夜送出的密信也与此有关。

    那老臣絮絮叨叨说着战争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仿佛念经一样没完,一双老眼都积出了泪花,就如同可感同身受一般。

    又有官员附和:“陛下,翟大人所言不错。战事不断,受苦的终究是百姓。况且算起来,这仗咱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如不打了。”

    “对呀,陛下。不过是西河一线那几座城池的争执,没必要如此劳民伤财。那几座城池荒凉得很,西河那边也种不得什么,穷山恶水刁民,抢回来有什么用?就当卖大周一个人情,送他们了!咱们借此,还能在条约上占些便宜……”

    “几位大人说的极是!”

    “陛下,这中原与江南的百姓,和西河那些刁民难民,孰轻孰重,您可要分得清呐!哪就要用我们好百姓的米粮,去换那些刁民的贱命!”

    “陛下,忠言逆耳……”

    陆凤楼分明还一字未发,满朝堂的大臣却都好像他是个枉顾百姓、穷兵黩武的昏君一样,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楚云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场独角戏,端着茶碗,一字未发。

    他想看看陆凤楼会怎么做。

    而就在这些官员慷慨激昂说得正兴起时,陆凤楼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自高处传了下来,压下了太极殿内的喧嚣。

    “议和之事朕知道了。那敢问诸位爱卿,仗停了,城割了,那些诸位珍爱的江南与中原的百姓,又当如何救济?”

    陆凤楼的神情被冕旒遮着,令人看不真切,但他的嗓音依旧平淡随意,像只是随口一问。

    “江南与中原富庶,有什么需要救济的?”一名大臣道。

    陆凤楼笑了下:“方才翟大人也说了,这两年天灾频发,江南与中原都是重灾,颗粒无收,怎的就不需要救济了?这几个月的折子朕也看了,中原大雨连绵,裕河决堤,淹没上万亩良田。江南大旱,百姓叫苦连天……”

    “前些日子不是还听说,有中原来的难民冲进了陪都鹿城?既然外患不能定,那内忧总要管管才行。诸位爱卿以为呢?”

    这番话说得也算是避其锋芒,颇有技巧了。但大臣们显然不买账。

    最初发言那位翟大人直接表演了个当场变脸,愤怒道:“陛下怎可将难民与其他百姓相比?难民没了家没了粮,为了口吃的无恶不作,已是与禽兽无异!鹿城那批难民竟然意图让鹿城守将开仓放粮,实乃笑话!幸而那守将意志坚定,当场便将那些禽兽射杀了,不然鹿城的粮仓便是不保了……”

    陆凤楼的眼神冷了几分:“鹿城的官员都已撤走,陪都之说也将取消,留着数万斤粮仓何用?况且那批难民总共不过百人……”

    翟大人一脸为难地瞄了前头的楚云声一眼,道:“陛下,鹿城可是摄政王的故乡。”

    殿内的低声议论陡然一停,静了。

    翟大人理直气壮,继续道:“况且马上便是年节,宫中开销甚大,京城的官员们也要往来,这些都是花销。而花销又从何而来?那便是百姓了。”

    “年后又是摄政王生辰礼,还是要大办的。陛下,老臣主管户部,但却也不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国库空虚,开销又多,要面面俱到,老臣也是无能为力……”

    第一次遇到将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说得如此被逼无奈,清新白莲的人,楚云声也有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