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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车窗,赵南辞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挤出一抹笑容道:“这么晚了还不回?” 林向佑站在最后,眼圈微红,直直的看着车窗内的赵南辞,他是京城分部最新提拔起来的销售部长,才二十九岁,是立创集团最年轻的中高层干部。 “真的要下放宁城?” 在公司资格最老的赵得益还算平静,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如,可是话出口并不幽默,一下子众人都安静了。 “宁城自古都是烟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我去有我去的道理,时机到了,我就回来跟你们汇合。”赵南辞打破了沉默,笑着冲众人挥挥手,按下车窗缓缓的驶出停车场。 这样的场面实在不能多留。 回到家,时间还早,小区的停车位十分富裕。 想到以前十点以后回家,找不到停车位的疲惫她有点失神。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少年时候谁能听得进去戏,只觉得咿咿呀呀真是烦躁拖沓,只有流行歌曲听着才痛快。 年岁渐长,越来越能发现戏曲的精妙,辞藻口齿留香,唱腔圆润软糯,清悠绵长,好比精致细腻的工笔画,经得起一看再看,一品再品。 烦恼凌乱的时候,躺在车的靠背上,放一曲张继青的《牡丹亭》,然后情绪就哀婉缠绵的唱腔中慢慢消散于无形了。 她不能一直躲在车里,夜色将至,小区的灯火升起,必须推开车门面对现实世界。 进门换了布面的手工方格子的拖鞋,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屋子。 白毛衣和藏蓝色的一步裙随手挂在衣柜里,套了一件灰色宽松的睡裙。 整个人往铺着豆绿色床单的大床上一躺,头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成了一滩泥。 “候琴,别动气,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姓赵的,要是房子腾不出来,这孩子我就不生了,你meimei一辈子不嫁人,难道我就忍一辈子? 她那么有本事,干嘛不搬出去自己住?” 哥哥赵南风和嫂子又开始了饭前吵架的日常。 赵南辞房子隔音效果一般,她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赵南辞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戴上耳塞。 天地具静。 房子是她大学毕业以后买的,自己拿了一部分钱,又从父母手里借了五万,付了首付。 贷款她早还完了,房子也住了快十年了。 那个时候房价还没今天这么恐怖,这房子价格也翻了好几倍。 因为当时爸妈也出了钱,哥哥嫂子到这里打工就挤了进来。 父母心疼儿子,在嫂子怀孕后让出次卧,自己搬到了餐厅。 而她这个不孝女在主卧里住的心安理得,从来也没有说让出房子。 嫂子吵着闹着,指桑骂槐,整天闹的要死要活。 父母对她软硬兼施,天天逼着她相亲。 似乎只要她找个人嫁了,这房子她们就心安理得给哥哥了。 住在这个房子里,她觉得自己是客。 其实她根本不缺钱,做到销售总,手里有公司的股份,不动产各地也有些,京城还有一套大平层。 这里离公司近位置好,都不是非要挤在这个房子里的理由。 她只是不甘心。 罢了,她要离开了,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赵南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宁城分公司的基本情况她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她若无其事从艾绿色手提包里拿出宁城分公司的人员名单。 顺着人名往下看,目光落在倒数第二行:宁城分公司销售员崔林涛:13*****4444 会是他么? 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了,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遇到。 她脑海里浮现出上学时崔林涛的模样,蓬松干爽的头发,浓眉大眼,话不多,笑起来总是带着些书生气。 那些少年时代旧事好像已经过了一万年,回忆里都刷着旧海报的颜色,苍白又带着霉烂的味道。 犹豫了一会,她取下耳机,拨通了好友林翘的电话。 “赵大总,怎么有空给我这个小人物打电话……”电话里传来林翘爽朗的笑声。 “没个正形,好好说话。” “死丫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找我什么事?是相亲还是结婚?对了,升副总裁了?” 赵南辞顿了顿没有接副总裁的话题:“我调任宁城了。崔林涛——他还好么?” “崔林涛啊,应该不会太好吧——” 林翘故意将话的尾音拖的长长的,上学的时候她就特别看不惯崔林涛,十几年了过去了,儿时的偏见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林翘忽略了那句她调任宁城的话。 “他还在宁城么?” 赵南辞打断了她的故作姿态,直奔主题。 “应该吧,就他,不在宁城能去哪?学习好有什么用,家里公司一破产,一下就从云间跌落到地球了。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拿上。一般正经点的工作都不要他,听说干了好几年销售员,养活自己都费劲着呢。” 林翘的这段话处处都踩着赵南辞的雷点。 赵南辞能有今日,就是从一个基层销售员做起。 做销售最考验人综合能力的工作,怎么到了林翘嘴里好像是三无人员去做的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