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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迫在南荒又呆了很多年,直到天地法则最终被修补完全,最后一只黑暗生物死在他的剑下。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遍了整个南荒,将所有隐患都消除,这才将自己覆盖在南荒的神力撤掉。 南荒地界宽广,曾是一处富饶之地,生灵众多,覆盖整个南荒的神力让他没有一丝剩余的精力兼顾其他。 等他回到神域,才知道神魔大战早就爆发,神族被迫剑指魔族,开始了神族之间的自相残杀。 复沧回到神域的时候,神魔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最后一位魔神陨落在神族的手下,接下来便是对魔族的屠杀。 他从万物镜里看到尸横遍野、魔族浴血奋战,他还看见了她。 她穿着战甲,苍白的脸被鲜血染成红色。她持着魔族的大旗,一遍遍挥剑砍向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每一刀都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他想起了自己诞生之初,天地意志曾告诉他,神族的使命是保护世间生灵,维护天地稳定。 而如今他们被迫刀剑相向,成了刽子手。 天地意志并不总是对的。它作为一抹和天地命运紧密相连的意志,在混沌之中和天地一起诞生,漫长守望的时间里,神族诞生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它又何尝不是。 这一次,复沧违背了天地意旨,出了神域,插手了这次战争。 在他决定违背天地意志的那一刻,他作为神族的生命便终结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自己的消陨。 对复沧而言,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他本就是从天地间诞生,陨落也不过是回归天地,一切不过是自然的规律。 真正让死亡变得可怕的,是死前还有牵挂。 将魔族救下来的那一刻,这些人便成为了他肩上的责任。 还有思弦,他还欠她一个愿望。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神族的人一直说他感情淡漠,复沧却在陨落前的万年里,尝遍了其中辛酸苦辣。 思弦是个很容易快乐和知足的人,复沧第一次在凡间见到她,她穿着火红的衣裳,像烈焰一般照进他的生命里。 现在的她依旧爱笑,但是笑容里染上了其他的东西。 在复沧不注意的时候,她总会望着他,她以为他察觉不到,但是复沧是神,哪怕神格破碎,也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存在。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在意,然后摆好一个姿势很久都不敢动。 后来他知道,原来这就是紧张。 他们经常一起种花,或者去魔域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探索里面有什么新的东西。 她还是像以前在凡间遇到他的时候一样,会将自己觉得好看的东西拿到窗户边送给他,努力给他做美食。 后来发现自己厨艺实在不行,便邀请复沧下山,去其他厨艺好的魔族家里蹭吃的。 复沧以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哪怕他救了魔族,大家感激他、敬畏他、崇拜他,但唯独不敢亲近他。 但是自从跟着思弦出来蹭吃,大家似乎一下子觉得他亲近了,不但敢和他说话了,甚至还多了很多给他送花的女子。其中还包括一个走路不稳的小女孩子,大言不惭地说长大了要嫁给复沧,让复沧哥哥等她。 思弦故作恼怒:“你要叫复沧叔叔,我才可以叫复沧哥哥。”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 思弦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因为你晚上尿裤子。” 在心上人面前被揭短的小女孩当场就哭了,还说长大后要找思弦决斗,思弦说:“我等着。” …… 万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复沧和思弦一起在荒地种下的小树苗长成了茂密的树林。 原本贫瘠的北域成了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曾经想要嫁给复沧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跳脱的魔族女子,多次跑到山顶来和思弦决斗,次次被思弦打败。 思弦学会了自己缝衣裳,夹带私货地给复沧做了一件衣裳,用金线在侧面缝了一对鸳鸯。只要走动,金色的鸳鸯便会一闪一闪,格外显眼。 晏回看到后嫌弃地说:“你这双头怪鸟缝得好生丑陋。” 思弦不服:“这是交颈的鸳鸯,你太没见识了。” “哼,这么丑的衣服没有人会穿的。” 然而,第二天,他就见复沧穿上了这件绣着金色丑鸟的外袍。 晏回想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复沧却特意走过来问他:“好看吗?” 晏回憋红了脸,这才在复沧有些期待的目光下,违背本心、忍辱负重地说:“好看。” 复沧很少露出表情,这次却弯了下唇,说:“我也觉得好看。” 晏回感觉心更梗了。 …… 复沧陨落那天,魔域下了很大的雪。 魔域原本是不存在多变天气的,天色始终是阴沉的模样,不会有艳丽的阳光,也极少下雨下雪。 看到大雪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魔族都察觉到了什么。 万物镜里天地一片雪白,那天复沧穿着思弦为他缝制的衣裳,身体越来越透明,逐渐化作虚无,消散在了天地间。 他看到思弦抱着他仅剩的衣裳,跪坐在雪地里,像一尊雕塑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