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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弄碎什么? 我本能地觉得必须去阻止他。 可是身体太过沉重,我连眼睛都挣扎不开。 凯厄斯用一切都结束了的悲伤语调,轻声说:“就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最初的时候,真实的色彩只会是我的绊脚石,我不会允许这些东西夺走你的生命。” 我想说什么?突然就忘记了。 耳边是他的声音不断响起,清晰的思绪被大雾所笼罩。 “忘记吧,忘记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无需这些感情。你将属于这里……”凯厄斯将我的手放在他坚硬的胸口处,他阴暗而笃定地强调,“永远。” 我迷糊起来大脑很混乱繁重。 终于困难地出声,“不……”我不可能忘记,忘记什么? 所有记忆的画面在碎裂,一片一片,崩碎开。我无力地想抓住,可是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想抓住哪一片。 我看到查理,他抱着我说,我是你舅舅,克莱尔,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模糊了,模糊得我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看到卡伦一家,他们坐在学校餐厅里,不,学校,什么学校? 我上学的地方,我什么时候上学? “不要抵抗我,克莱尔,你没有这种能力,你实在太年轻了。”凯厄斯笑起来,他的笑声总带着股尖刻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身体的反应很大,似乎知道要反击凯厄斯的话。问题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很多思绪都碎成棉絮,一吹就散。 我不死心地要去抓住什么,手要伸出去,凯厄斯将我的手又重新攥回去。 他抱着我面对着深邃的黑夜,半眯着眼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都忘记吧,明天开始,你将舍弃任何过往。你的人生只有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夺走你的生命。” “不,不对……”我奇怪地想要迫切反抗他的话,这是不对的,可是哪里不对。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车祸?那个金发女人的鲜血变成了无数的血滴,散裂开。然后呢? “就让这个世界重回无色的喧嚣中,我将踏碎你能力的色彩,征服你。克莱尔,我命令你全部忘记。”凯厄斯居高临下,以一种蔑视的冷酷姿态说。 我发现一切都在远离,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的声音是唯一的存在,不断以倾轧打压排除异己的病毒速度,来填补我遗失后剩下的空白思想。 我无能为力地求他,“凯厄斯,停下。”不要继续下去,可是我想不起来自己要他停止什么,就是拼命抵抗他,想不起理由。 “忘记它,忘记你是一个人类。”凯厄斯残忍得无动于衷,他对于弱小没有任何同情怜悯。 他不是蛊惑也不容软弱,就这样以铁血的杀气要将我彻底碾碎。 我被他的声音一直往下拖,浑浊的黑色洪流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我,这是不对的,但是这种否认却让我痛苦到产生痉挛的抽搐。 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我鼻间,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去碰触那些爬到床头的阳光,一接触就反射性地躲开,却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 光线炽白,我重新将自己的手摊到阳光下。 很温暖,没有灼烧感。我有些奇怪自己过激的反应,觉得刚才应该做了个梦,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一个很漫长的梦,醒过来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 我侧脸,看着医院的窗帘,我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平常,每次能睁开眼都会觉得真是赚到,我又多一天的生命。 不过医药费是一个大问题,亲朋好友真的不敢再劳烦。我想起已经重组家庭的父亲,他一定不愿意我去打扰他,听说弟弟出生了,他最近会很忙吧。 大学的同学也走散了,年初接到同学聚会的电话,听说他们都各自有了前程。 我发现打电话的人叫错了我的名字,可能是他搞错联系人。 联络本子上的电话号码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总会手急打错的。 三个星期前,我终于得到机会出了一次医院,去公墓看望一下我老妈。 “妈,我过得很好。”我蹲在她墓前,真怀念老妈的手艺,我自己的做菜的技术触目惊心。 我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报告生活日常。最后坐到了地上,体力不支。我摸摸妈的遗照,她笑得可真好看。 “爸爸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可以经常出差,看看各地不同的风景。是有点辛苦,不过薪水比我同期的毕业生还要高很多。我的老板看起来有点刻薄,但工作很认真,他说要给我涨薪水。呵……”我忍不住地笑起来,很开心。“还没男朋友,年底会考虑去找一个,然后带来给你看。大家都过得不错,我也是,生活真是美满啊。” 我妈应该不会担心了,我重新回到医院后这样想。 善意的谎言什么的,偶尔说几次有益身心健康。 今天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力气,我动动自己鸡爪一样的手指,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然后重新躺平,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尽量想些好的事情,这不容易,因为好事都被我反反复复重温得差不多。 我想起自己三天前看的小说,跟隔壁病房的一个产妇借的,是暮色电影接下来的小说,新月。就看了一半,看到爱德华离开了贝拉,然后贝拉发现了雅各布是狼人……不错的情节,不过我还是支持爱德华,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因为产妇出院,书也还给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