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页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回去,刚拐到都门大街上。 两个影子朝她扑过来,林子怡提着灯,豁然一惊,想起上次来找事的痞子。 难道是郭兆又找了些地痞流氓? 然而当她想起薛锦对她说的,已经打点好了官府那边,却莫名心安。 待那两个影子越来越近,林子怡并不害怕,她启动了系统,系统反应需要些时间。她又下意识提起灯,蓄势要砸。 然而一声软软糯糯的“阿姐”将她的意识唤了回来。 小荆先扑倒了她怀里,小小的一团带着暖气,外侧的衣服和抓着她的小手却是冰凉的。后边跟过来的是大满,却没有跟着小荆扑到她怀里。 林子怡这才发现,大满如今比她还高一点,圆溜溜的黑眼睛关切地看着她,但也就是搀扶住了她的左臂,没有之前讨要亲亲什么这些逾越男女界限的举动了。 林子怡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感叹朱先生教书,启蒙真是早。都渗透到生活习惯上了,若是她之前的那个世界,恐怕九岁的孩童还性别不分地玩泥巴呢。 两个小孩都是手冷,应当是在外边等了她一阵子。 林子怡拍掉小荆身上的落雪,“你俩怎地出来了,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 大满接过林子怡手里的油灯,帮她照亮前边,嗫嚅道:“锦哥哥走的时候,说阿姐待我们特别好,我们也要为阿姐分忧,敬阿姐,爱阿姐。” 油灯的光反射在雪地上,也是一片莹润,有几粒落在了林子怡的睫毛,鼻尖上,凉意浸透了她的肌理,她却有些释然的感觉,吹来的寒风也没有那么冷了。 * 年过了以后,才传来关外广宁军击退匈奴军的消息。 到了冬天,匈奴粮草缺乏,此时更加容易躁动,袭击广宁军的次数也密集了起来,然而无一例外被挡在了城外。 城内的粮食也不富裕,人们听闻匈奴持续进攻,仍然胆战心惊。 空气冷峭,冷得人的血液都能冻住,都门大街一些店面关了,倒闭了,只剩下杂乱嶙峋的门墙,一些老叟冻得鼻子如红萝卜,裹着厚厚的袄子,聚集在都门大街的墙底下讨论战事。 “这些畜生们真不是人啊,抢咱们的粮食,人吃的东西哪能喂了野狗呢。” “就凭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能做得了什么呢。原先官府混账,吸了不少油水,有胳膊有腿的早跑了,谁管我们。” 另一个老头吸溜着鼻涕,“是啊,要不是镇远将军镇着,别说匈奴了,那些匪寇飞贼我们都拦不住。” 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嗐,昨儿个孙寡妇和别人偷欢,冻死在了街上。” “啧啧,自从她上回在街上被人扒了皮,也被婆家赶出去了,日日东躲西藏的,估计是被人骗了。” “谁叫她不改sao样——” 紧接着一阵喧哗,孩童的声音响彻大街,“方府又布粥了,大家快来领粥啊!” 原本聚集在墙角下的人都走了。 林子怡原本端着几碗热粥要出门,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又端着粥回去了。 大满帮她撩起帘子,“阿姐,你不是要给那几个老头子送饭吗?” 林子怡应了一声,“他们都跑到方府领粥去了。” 大满困惑地挠挠头,去找小荆了。 这几日冻死或是饿死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林子怡总是担忧那几个日日聊的老头子冻着饿着,经常备上几碗热粥。 谁知方府在第二天就开始布粥,人们蜂拥着去那边抢粥,她这边就不用备着了,冬天米贵,也多少减轻了些压力。对于这些,她心里自是感激的。 冬日的客人少了些,原来供应的败火茶水也改成了暖胃的水果粥。 各式水果的皮削去后,切成合适的大小,锅里的水烧开,先煲粥,火候差不多再倒入水果块和冰糖,再加熬制。 有时候林子怡也会熬些米浆,熬浆比熬粥还要费劲,将米汤放在锅里熬得太粘稠也不行,太稀也不行,何况米浆很容易粘锅,需要不停用锅铲翻动才行。 她前些日子从系统兑换了些毛线,送去楚芳那里织成毛衣。当前穿在身上,虽然轻便不少,熬浆的时候脸上也很快浮了一层薄汗,手酸脚疼的。 热乎乎泛着米香的浆汁喝起来爽滑熨帖,遭到人们的哄抢,都门大街甚至有人们传唱,“有钱吃林记米浆,没钱领方府粥糠。” 来凤楼那边郭兆听了后更是咬牙切齿,奈何他的客人少,偌大的酒楼冷冷清清的,连个买馒头的都没有。 林子怡有一日去rou铺买rou,遇到了冯楚和吕衡。 吕衡仍是鼻孔看人,不过看起来沮丧很多,脸色灰败。 冯楚也愁色满面,见到她后却先打了招呼。 林子怡点点头,此时正是饭点,俩人却还在街上逛荡,稍加忖度便会知道原因。 倒是冯楚倒苦水一般全倒出来了,“掌柜的最近是动辄打骂,忒的烦人,整日待不下去,还得候着客人。” 吕衡轻笑:“哪来的客人?连那些大老爷们都不来了,只是耗着咱们。又没的银钱,回了家婆子也没好脸色,还不如待在外边儿。” 俩人又匆匆说了几句,便作了别。 后来不久,林子怡才从来的客人口中得知,来凤楼关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