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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模样的殷玉离被沈庭雪看在眼中,他原本胸口升起的那一团有些躁动且阴暗的火焰却慢慢熄灭了。 要知道,再掷出三次乾为天卦后,沈庭雪的一颗心几乎被天道不公给占满,他那时候甚至有些偏激地在想,若是杀了殷玉离,这天命还能更改么?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这样蜷缩在屏风下,孱弱苍白如同一只小兽的殷玉离,他原本淬着冷意的眸光又隐约多了几分恍惚。 杀这样的殷玉离,真是大丈夫所为么? 杀意尽消。 半晌,沈庭雪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传讯玉牌,叫醒了殷玉离:“外面有床,你怎么睡在这?” 沈庭雪甫一开口,殷玉离的长睫便颤动了两下,接着他便有些睡意朦胧地睁开眼:“仙尊?” 沈庭雪只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而殷玉离反应了一会,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就踉跄着站了起来,语气关切地问:“仙尊怎么醒了,是要起夜么?” 沈庭雪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殷玉离似乎恍惚了一瞬,接着他就抿了唇,微微皱了眉。 沈庭雪觉察到殷玉离的异样,心头疑云再次一点点升起。 可偏偏就在这时,殷玉离垂着眼,语气平静却十分诚恳地轻声道:“是晚辈睡觉太沉了,睡在外间恐怕照顾不到仙尊,就想着这里离仙尊的床近些,没想到还是睡得太死,没发现仙尊出现……” 沈庭雪怔住了。 他想了许多答案,却没想到这个。 这时他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殷玉离那冻得有些发白的手足,心头的那块坚冰早已融化的差不多了。 良久,沈庭雪才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平日里没人照顾,也能睡得很好。” “这都是晚辈自作主张,不关仙尊的事。” 沈庭雪眉头微微蹙了蹙,过了许久,他才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晚辈明白了。”殷玉离仍是垂着眼睫,神情恭谨。 短暂的沉默之后。 沈庭雪看了殷玉离一眼:“你跟我来。” 殷玉离立刻便上前,缓缓推起了沈庭雪的轮椅。 沈庭雪让殷玉离把他推到了寝宫之外的长廊上。 这时天上的星子已经隐没了许多,只剩一轮明月悬在天顶,静静散发着清辉。 长风吹过,微冷。 “把这个披上。” 一件宽大柔软的云锦外袍忽然落在了殷玉离肩头,殷玉离微微一怔,立刻抓住了那还散发着幽幽檀香气息的外袍,低声道:“多谢仙尊。” 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庭雪只是安静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 少顷,殷玉离穿好了衣服,安静了一会,忽然他轻声道:“是我今日自作主张,惹仙尊生气了么?” 沈庭雪目光微动,随即他就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现在沈庭雪想清楚了,确实不关殷玉离的事,是他自己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若是现在的他还有当年一半修为,也不至于在这里为一个卦象烦忧至此,倒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想到这,沈庭雪不由得略带自嘲地微微一哂。 往日里,他在林云思和宫倦及其他弟子面前都尽量温和豁达,就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不安,不让众人担忧。 没想到来了一个殷玉离,做了一个预知梦,倒让他一直隐忍布置这么久的心防几乎崩溃大半。 “仙尊。”殷玉离略带磁性的悦耳嗓音将沈庭雪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话就直说。”沈庭雪有些不悦,仍是不喜欢殷玉离这说话只说一半的性子。 殷玉离沉默片刻,慢慢道:“我怕我说了,仙尊又觉得我逾越。” 沈庭雪眉头微皱:“那便不要说了。”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去。 就在沈庭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觉得自己语气不太悦耳的时候,殷玉离再次十分缓慢地开了口。 “晚辈曾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有助于安神入睡。” “仙尊若是不嫌弃晚辈,晚辈可以试试。” 沈庭雪抬起头,看向殷玉离。 殷玉离跟沈庭雪对视,幽紫色的眸中情绪平和而诚挚。 四目相对,沈庭雪莫名又记起先前殷玉离因为得罪了他,跪在地上叩首致歉的模样。 沉默许久,沈庭雪为了自己心头那一丝隐秘的歉疚,终究还是松了口。 “那你就试试吧。” 在沈庭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抹淡笑缓缓勾了起来。 “晚辈遵命。” · 殷玉离的手指很凉却很细腻,十个指尖的肌肤都如同羊脂玉一般,光滑柔软。 他指尖慢慢插进沈庭雪流霜一般的发丝中,按在那几处xue位上,莫名就给沈庭雪带来一种镇定又安神的触感。 殷玉离一边缓缓替沈庭雪按摩头顶处关键的xue位,一边还轻声问沈庭雪难不难受,舒不舒服。 到最后,沈庭雪忍不住道:“你安静一点。” 殷玉离默默一笑,不出声了。 不得不说,殷玉离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好,沈庭雪到最后,都忍不住默默闭上了眼,彻底放松了自己。 就在这时,沈庭雪又嗅到了那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魅清淡的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