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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乐意顺手拿起一大篮子菜递过来,“洗菜吧,大少爷。” 秦燊接过菜篮子,不知怎么想的,抬手按住祁乐意的脑袋薅了一把。 “嗷!”祁乐意一声嚎叫,回头怒瞪他,“你一手油!我昨天新做的发型!” 还是为了杀青宴特意做的。 “哪有。”秦燊淡定道。 “哪没有!”祁乐意指着秦燊刚刚放下的罪证,“你刚摸过那玩意儿来着!奶奶!这斯文败类欺负人!” “别闹了别闹了,”张奶奶已经打开油豆腐切起来了,“赶紧炒完这俩菜就能吃饭了。” “听到没有。别闹。”秦燊忍着笑说。 “……”祁乐意给他一记“你等着”的眼神。 秦燊把长风衣脱下,搭在客厅的椅子上,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围上围裙,一副霸总屈尊沦陷、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秦燊在家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正儿八经地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唯一需要下厨房,准确地说,是需要在厨房打下手的时候,就是在祁乐意家。 一开始奶奶不好意思让外人进厨房帮忙,祁乐意可不带一点不好意思,使唤起秦燊来熟门熟路,还总是以“大少爷”揶揄他。 秦燊越想越觉得,这货的欠抽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点。 这是祁乐意在张奶奶家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足有四菜一汤——酸辣藕片,茄子炒rou沫,蒜蓉青菜,炒鸡蛋,丝瓜蛋花汤。居然出现了rou星子,祁乐意知道,这大概是张奶奶所能做到的最高待客规格了。 祁乐意前几天就跟张奶奶说了,他就要杀青了,杀青后,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他就不能再隔三岔五地来蹭饭了。 但祁乐意又充满乐观,没关系,反正他也住在S市,以后会常来看看张奶奶的。 张奶奶笑着说好。 祁乐意呼啦呼啦地连扒了两碗米饭,吃得很香,秦燊在旁边默默看着,祁乐意感受到他的视线,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看什么?粗茶淡饭不合大少爷的口味吗?” 秦燊:“你非要这么欠么?” 祁乐意脖子一梗,理直气壮,“我哪欠了?” 秦燊:“你就说你哪哪儿不欠吧。” 祁乐意:“我觉得我哪哪儿都挺好的。” 秦燊忽然抬手,朝祁乐意伸去。 祁乐意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秦燊抽出一张纸巾,摁住祁乐意的嘴角用力一搓,搓下一抹酱汁。秦燊摇头,“就你还爱豆……娱乐圈要完。” 祁乐意:“……怎么了?我粉丝乐意。” 秦燊:“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祁乐意顿住。 这倒是……真话。 秦燊说的是一个意思,祁乐意理解的是另一个意思。 但很快,秦燊就明白过来祁乐意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了。 两人微妙地沉默着,张奶奶却看着他们不住地笑,还催促秦燊,“小伙子,你也多吃点,看你人高马大的,可不能吃不饱啊。” 秦燊:“……好的,奶奶。” 秦燊的饭量确实不小,他直到现在仍维持着定期户外运动或健身的习惯。两人一通风卷残云,把四菜一汤扫了个精光,让张奶奶甚是满意。 吃完饭,两人又帮着张奶奶洗碗、擦桌子、扫地,把小小的屋子收拾得规规整整。张奶奶没忘记刚才说的话,拿出两个小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包好一包菊花和一包枸杞,嘱咐祁乐意:“每次放几朵就行,记住跟枸杞一起泡,不然会寒……” 塞完菊花枸杞,张奶奶又抱出一罐子提前准备好的腌酸辣菜,“这个炒藕片、炒土豆片,都好吃,你以后在家想吃了就自己做……” 祁乐意诚惶诚恐地接过,心道您可太看得起我了。 张奶奶又握着祁乐意的手,“孩子,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健康最重要,别委屈了自己,啊。” 一直笑嘻嘻的祁乐意,在这一瞬间,鼻子猛地一酸。 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人再把他当“孩子”了。 “十八岁成年”对他来说曾经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在他对未来的设想里,“长大”和“失去”是没有关联的。 却就在18岁那一年,在他毫无准备时,成长猝不及防地轰然撞击,抽走他生命里的所有支撑,一只无形的巨掌将他一推,逼着他直面浩大而未知的世界。 从那时起,他再没有继续当一个“孩子”的资格。 祁乐意吸吸鼻子,把冒出的那一丝丝儿哽咽吞回去,“我会的啦奶奶。我又不小了。” “你不小,你不小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张奶奶数落他。 祁乐意:“嘿嘿。” 秦燊帮祁乐意拎过沉重的腌菜罐,另一手隔着外套的衣袖,轻轻握住祁乐意手腕。 祁乐意没有挣开。 秦燊低头看向张奶奶,轻声道:“奶奶,那……我们走了。” 这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他没想到的是,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陌生人,做出这个动作,说出这句话。 是的,他想过很多很多次。他该如何拉起祁乐意的手,对祁乐意的奶奶说,奶奶,你的宝贝乐意,从今以后,就交给我吧。 “好。”张奶奶笑着,踏着小碎步走过去给他们开门,“路上慢点啊,别把罐子碰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