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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染开一大片黑色的墨迹。 一阵尴尬的沉默。 “…啊。”半晌,解庭愫才讷讷地开了口,嗓音有些哑。 “没有那回事。” · 女孩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家。她是走读生——那天之后办的手续,推开家门的时候王婶已经把饭做好了,热腾腾地摆上了餐桌。 解庭愫在玄关换下运动鞋,提着书包,趿拉着人字拖三两步走进了屋子。 “王婶,我回来啦。” 王婶从厨房探出头来,“哎…小愫,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女孩笑了笑,“被老师叫去帮忙了。” “王婶以后可以先吃饭的,不用等我。” “唉哟瞧你说的什么话……那怎么行哪。”王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帮着接过她的书包,“快点去洗个手,婶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水煮牛rou……” 解庭愫应了一声,转身走进洗手间,哗哗的水流声中有些发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其实很感激很感激王婶的。 王婶其实是哥哥之前给他们找来的钟点工,后来哥哥出了意外,王婶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天天晚上跑来给她做饭,风雨无阻。 于是空落落的小房子里,终于有了点人气。 女孩其实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强撑着继续生活的。 距离哥哥发生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 解庭愫到底没办法与自己和解。 解庭南是在来接自己的路上发生的意外。那时候她的美术老师恰巧拖堂了,等到好不容易下课她急匆匆往校门口赶,结果等了半天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他们是不允许带手机回校的,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出现,她着急又心慌,可又没什么办法,走掉的话又怕哥哥过来找不到自己,最后不得不去找了门卫大叔借了一下手机。 “喂?”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女孩的小心脏一下子紧绷了,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是谁?” 巨大的不安与恐惧瞬间从心口蔓延。 “……哦,是机主解庭南的家属吗?”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和旁边的人交流,然后这样问她。 解庭愫讷讷地应了是。 “……是这样,解庭南在XX路中段出了车祸,已经有群众报警送到医院了,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签个字?” ……什么? 女孩眼前一黑,瞬间怔住了,手机根本抓不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怎么就…… 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呢? 保安登时不高兴了,弯腰捡起手机,大声抱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我的手机……” 女孩倏然抬眸,一边道着歉一边又抢过了对方的手机,力气之大到保安都没拿稳,猝不及防被人抢了过去。她手忙脚乱地附耳,声音哆嗦着:“在哪个医院?” 她想都没想过这会不会是什么骗子。 “第三人民医院。” 电话又被保安抢了过去,直接挂断了,上了年纪的保安指指点点,看着很是生气,就要洋洋洒洒地发表一番评论。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一点都不讲礼貌,你哪个班的……” 解庭愫大脑一片空白,连和保安道歉都忘了,拔腿就往外跑去,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第三人民医院,拜托了,麻烦开快点……” 司机看她的表情确实慌乱混沌,看着就急得不成样子,便咽下了问句,油门一踩直接上路。 解庭愫后来再回忆起那一天,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的绝望就直直漫上心头,直压得她喘不上起来,就要窒息。 车祸,重伤,断了四根肋骨,其中一根直接捅破了肺部,也不知道救不救的回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哥哥被推进去做手术的几个小时竟然这么难捱。 ——她根本无法想象哥哥不在身边的样子。 当初还在解宅的时候,哥哥永远都是挡在她身前的那个。后来他带着自己好不容易逃离了解家老宅,又瞒着自己在外面不知道干了什么工作;自己身体不好,哥哥就没日没夜地照顾她,从学校回来就往医院跑,还差点因为这个被休学…… 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如今安定的生活。 她哥哥才多大啊,才刚刚成年,他们才刚刚有了不到三年的美好生活,为什么就……! 这么容易都碎了呢。 如果,如果她没有叫哥哥来接她放学…… 这些意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有交替的护士出来告诉她,说她哥哥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叫她不要着急。 刚被抽了两大袋血的解庭愫面色惨白地点头,却挤不出一个笑容。 手术室的灯灭了又亮,女孩的心也跟着上下揪紧,最后主刀的医生叹气着出来,给她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说病人突然大出血,很抱歉,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女孩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她很瘦,她太瘦了,当她微垂着头,被头顶惨白的灯光映照的时候,展现出一种与少年肖似、苍白纤弱的易碎美感。 她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医生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斯人已逝,节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