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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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方公子余款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两。 王公子余款一万二千三百一十两。 周公子余款一万一千八百一十两。 宣读的顺序也讲究得很,裴郁离轻轻笑了笑,道:姓周啊。 第一场,秦公子暂时领先,无人出局。场中可有人愿意候选?待有人出局时,自动补上。 第一场,各家拉开的差距都很小,自然也没人这么快就被踢下场。 快回答我,裴郁离又拍拍寇翊,好不好? 寇翊被他这一拍,拍得心底一阵酥麻。 为他出气。 为了帮他出气,这样疯的事情都敢做? 真是疯了! 寇翊这样想着,却控制不住地被裴郁离吸引了视线,心中竟涌出一丝按捺不住的躁动。 他的理智想要阻止,思来想去半晌,却只问了句:你确定吗? 裴郁离就当自己得到了回答,带笑回视片刻,直接举起了手,将声音放大道:我做候选。 场间杂乱的呼吸声似乎停了一瞬。 高台上的侍女表情一顿,而后才开口确认道:贵客想做哪位主家的挂头? 裴郁离抬头望向二楼侧廊,与那四位公子都打了个对眼,缓缓道:周家。 第35章 言传身教 高台上的侍女跟过很多次游船,却是第一次瞧见愿意主动成为活挂头的人。 她的视线随着裴郁离的视线一起移到周元巳的身上,片刻后才收住讶然,公事公办道:请这位贵客领取属于您的一百二十两本金,周家若有活挂头出局,贵客顺位补上,再没有后悔余地。 裴郁离往前一步挡住了寇翊,对着已经回过头的周元巳莞尔一笑,答道:不会后悔。 后者递给他一个居高临下且不以为意的眼神,随即又转身回去了。 赌局开始,若有人自愿选择成为某位主家的活挂头,主家是不能拒绝的。 上了这艘船,钱财便不是自己的,该出就得出。 周元巳使唤了小厮,自掏腰包拿出一百二十两纹银,附耳叮嘱道:让战必赢留心些,再查查那小子是何来历。 小厮听命下楼,他又举起酒杯,笑道:我第一次带挂头,还真有人会主动加入呐? 桌边三位公子都给面子地同拿起酒杯,姓方的那位就说:我也没碰见过,不过这第一场分明是秦兄领先,那小子怎么不选秦兄?稀奇稀奇! 差距不大,算不得领先。秦昭虽这样说着,但难免为那一二百两的优势沾沾自喜,又客气道,周兄家业本就在近海区域,搞不好那小子久闻周兄大名,特意跟随而来呢! 周元巳哈哈笑了几声,干了手上那杯。 此时刚过子时,场间小厮敲响了夜钟,正月十五过去了。 舱尾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裴郁离刚拿到一百二十两纹银,放在手中颠过来倒过去,纹银碰撞的声响与舱尾处的动静混在一起。 他突然开口道:有股味道。 寇翊对他来回动作着的手看着,问道:什么味道? 裴郁离半边身子都靠在寇翊的手臂上,头也不抬地笑道:鸡犬不宁的味道。 寇翊:...... 裴郁离也知道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要搞事,又带着笑解释道:那边有斗鸡走狗的场子,说是鸡犬不宁寓意不好,因此十五不放鸡狗。现下刚到正月十六,你听听这动静像不像? 寇翊没有犹豫,答道:确实是活物。 鸡不鸣、犬不吠,想是嘴巴暂时被封住了,裴郁离饶有兴味,热闹的还在后面呢。 果然,下层的仓库传来吱嘎的关门声,有杂乱的脚步在上行。 舱尾连通下层仓库的阶梯处出现了两道人影,手上都拉着数十条结实的粗绳子。 几十只面目凶恶的大狗互相碰撞着登场了。 在那些大狗身后,有其他人推着金银打造的笼子陆续露面,笼子里卧着的都是成年大公鸡。 这些贵重的笼子倒是比里面的公鸡还要醒目,裴郁离被闪了眼之后,才注意到那些大狗脖上的链子也都是金银材质。 纸醉金迷,如此而已。 不过,那些鸡犬的嘴却并未被外物封起来。 裴郁离咦了一声,表达了他的疑惑。 哑药。寇翊说。 朱门大户子弟多,听不得畜生叫唤,干脆一劳永逸,毒哑了事。 裴郁离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道:寇爷若无事,同我一起看看热闹,挑选挑选鸡狗。 凡事只要沾上个赌字便是俗。 富贵子弟平日里在阳春白雪里装腔作势惯了,腻烦了流觞曲水。既然上了这条船,玩就玩最俗的。 斗鸡走狗绝对是必备项目,这样激烈的赌局才能唤起每个赌徒骨子里沸腾的血。 赌徒都爱押宝,可押宝绝非仅凭运气,还讲战略。 寇翊对裴郁离有种无来由的信心,他真心觉得,只要裴郁离想玩,一定能把那些上船之前已经一败涂地的废物点心都给玩进去。 但同时与四百人为敌,又确实不是什么轻松事。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赢不了,会有什么下场? 寇翊其实并不很担心,因为这项游戏里有一个保底的规则,那就是场外人可以自由下注,并在自己下注的挂头没有本金时选择是否资助。 但他还是例行公事般的问了一句。 没有,裴郁离说,我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的。 寇翊一时哑然。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裴郁离抬起了头,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话惯会挑好听的说,可真情还是假意,总是有些端倪的。这句话明明听起来无比虚假,但寇翊就是觉得心头某处被搔了搔。 我说真的,偏生裴郁离还认真强调道,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寇翊心思兜兜转转半天,终于低眸与他对视,笑道:有输有赢是为赌,你虽聪明,可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把都赢,毕竟对手不都是熊家兄弟那样的蠢货。 裴郁离不说话,对着寇翊笑眯眯。 这样说好话讨好我,是不是想叫我押你的注?寇翊抵御住了微笑攻击,继续道。 这样揭穿人可不是美德,裴郁离撇撇嘴,说,你怎么破坏气氛呢?寇爷。 寇翊心说要论揭穿人,可没人比得上你... 再说了,裴郁离直起身子,用着眼角的余光斜了斜不远处的赌桌,就算你不保我,还有别人呢。 ...... 寇翊后槽牙咯噔一声。 刚刚谁说的做事不考虑后果?这明明将后路考虑得好好的,主意都打到萍水之交的头上去了。 由于恶犬的杀伤力颇大,场间还在布置。 主要就是要将一楼的挂头区域与赌桌区域隔开,以免疯狗乱窜,误伤了贵客。 趁着这功夫,寇翊平了平心气,转移话题道:你准备何时动手? 他问的没头没尾,可裴郁离知道这是在问熊家兄弟,便答道:我这不是等着寇爷教我用刀吗?都等了二十天了。 ......寇翊顿了顿,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一句,这二十天里有十九天你都在卧床养病...怪我? 怪我怪我,裴郁离没皮没脸道,那你教我嘛。 刀分很多种,长刀短刀、直刃弯刃、厚背薄身,每一种杀伤力都不同,使用时的技巧也不同。 面对熊家兄弟这样力量型的对手,用刀其实并非明智之举,反倒是用远距离武器又或是暗器更为适合。 裴郁离在力量上劣势明显,用不得弓箭之类的远攻武器,那需要出色的准头和力气。 同样,他也用不得重量太大的长刀。 青玉枝是你处于危险之时的近战选择,但不可作为唯一制敌筹码。寇翊说着,已经用左手手肘抵住了裴郁离的右肩,道,出刀试试。 若是从旁观者视角来看,寇翊只不过是将手臂搭在了裴郁离的肩上。 只有裴郁离自己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有多大。 他整个右半身几乎全被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青玉枝挂在左腰腰扣上,裴郁离只能试探着用左手去抽。 寇翊突然低声道:快! 裴郁离心里一抖,随着他这话加快了动作,旋即覆住刀柄。 寇翊的左臂却猛然下移,肘部抵在裴郁离锁骨处,将其往后一顶! 那是无法抵抗的力度!裴郁离整个人往后猛地一掀,险些跌到椅子下面去。 寇翊的左手已经刀劈般的向他的左手袭来! 裴郁离只得放弃抽刀,就着现在的姿势立刻抬腿去踹寇翊的手。 人都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可裴郁离的腿连触碰到寇翊的机会都没有。 后者捏住他的脚腕向下一掷,嘭地一声,脚底与地面结结实实撞到一起,整片脚筋全都麻了! 裴郁离顾不得此,右手同时上前往寇翊的左臂上去撞,左手再次探向青玉枝。他看过寇翊动手,速度为上。 能一招制敌都绝不拖沓,因此不会同人在肢体上有过多碰撞。 可今日不同,寇翊用的是熊家兄弟的路数,一招一式都带着蛮力,蛮力中又夹着技巧,叫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果然,裴郁离的左手甚至还未下移至腰部,寇翊的下一轮攻击已经到来! 电光火石之间,裴郁离再一次放弃抽刀,手腕迅速上移,许久未用的薄刃从袖口旋转而出,直朝着寇翊的脖颈探去! 寇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毫不犹豫抬手而去,又狠又快,握拳自下而上砸向裴郁离的手腕! 那拳风凶猛,没有拉拳借力,却在这么短的距离当中携风猎猎作响,若是真被砸到想必手腕都要作废! 可裴郁离并不躲闪,左手薄刃仍在旋转,右手薄刃已经飞出! 寇翊骤然收拳,手掌立刻打开,于自己的鼻尖前堪堪夹住了朝他飞去的薄刃。 裴郁离左手尚未停止,薄刃旋转的欻欻声甚至就在寇翊的耳边,一阵寒意逼近了他的脖颈动脉! 与此同时,裴郁离的动作被什么给阻断了。 那薄刃终究还是没出手,略略转了几圈,唰地一下收回了袖中。 裴郁离低头一看,青玉枝不知何时被寇翊拔出,刀尖不偏不倚,正抵在他的上腹部。 这可不讲究了啊,裴郁离当即道,前面都没用右手,怎得最后抽刀这一下用了? 寇翊不用右手,是因为熊家两兄弟的右臂都废了。 他现在教裴郁离,就是教他怎么躲过左手的攻击。 可熊家兄弟终归是两个人,还是剩了两只手,他用两只手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讲究的是你,寇翊将那青玉枝刀身又往前抵了抵,锐利的触感点在裴郁离的腹部,我教你用青玉枝,你拿刀片糊弄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寇爷说要教裴裴用刀hhh,我差点都把自己写忘了(不是) 补充说明:寇爷的垂天云重量大概有六公斤,裴裴这种小弱鸡是用不了的,所以寇爷送裴裴短刀其实挺有心的。 感谢在2021022019:51:06~2021022123: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浮光跃金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众矢之的 少爷,赌桌旁的小厮大惊小怪,弯腰俯身地说,我瞧着那天鲲管事的好像对那姓裴的小郎君动手了! 说这话的小厮不止一个,听这话的少爷也不止一个。 场间好几位同时抬头向舱口望去。 可不是吗!那凶神恶煞的玉面阎罗手持着短刀,刀尖正正抵在小裴美人的要害处。 天鲲帮众喜怒无常,打人杀人全凭心意,更别提处置自己手底下的人,那定然是不管不顾不留情的。 怨不得那小郎君想不开要去做活挂头!难不成是急于想脱离天鲲,反倒惹恼了那位大爷? 少爷们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自顾自地构想出了各种不同的情节,却都一致觉得若非走投无路之人定不会去做活挂头,裴郁离一定是面临了什么绝境,至少也是在天鲲帮待不下去了想为自己谋条生路。 富贵少爷们身边的小厮都懂得察言观色,当即就能知道自家公子是不是对旁人上了心。 场间那位徐公子身边的仆从便问: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天鲲管事的会不会一刀捅了姓裴的小郎君? 徐公子眉头一皱,斥道:瞎说什么?这光天化日的,他敢当众行凶? 一旁那马公子接话道:那可是天鲲帮的,满身的匪气,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吗?要我说,小裴那种姿色的,搞不好入帮都是被虏的,又能得着什么好日子过? 徐公子越听这话越觉得心惊。 方才那热闹的一幕大家并非没有瞧见,那两个彪头大汉上来就对裴郁离言辞侮辱,那个身法凌厉的管事之人同样对他呼来喝去,一丝好脸色都没有,现在又用利刃威胁他的性命。 怎么看都觉得裴郁离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要不怎么可能会愿意去做挂头? 思来想去又绕回做活挂头的事上来,各位少爷都在心中确定了,这可不就是这份局面嘛! 可惜了,可惜了,有人连叹两声,道,那美人有点意思,怎么就落到天鲲帮手上了呢?! 话虽这样说,可这些人又都忌惮着天鲲,更不敢在天鲲领首盛怒之时前去英雄救美。 徐公子思量再三,几根手指也不住地互相摩挲着,轻声道:天鲲有天鲲的规矩,这艘船却也有这艘船的规矩,实在不行,将他捞出来就是。 他声音不大,只有身侧仆从听清了。 那仆从问道:少爷何须冒着得罪天鲲的风险去救他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