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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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怀闻得这一声呼喊,身形怔了一瞬,只这一瞬,便仍旧毫不犹豫的接着过去了。 只见半空中那巨型蟒蛇缓缓从水面浮出,盘曲着柔软的蛇身,微白的蛇鳞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色的光,黄眼黑瞳,那瞳孔细得像把利针,圈在眼眶中,目光眈眈,凶光煞煞,乍然一瞧,竟有几分骇人可怖。 它眼瞧着苏见深和公子怀,吐着信子,然后猛然,向他二人俯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像把淬上毒药的利剑,又细又长,人rou血骨只需轻轻刺入,便可在顷刻间碎身糜躯。 他神色凶狠,恶狠狠道,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公子怀见状,默念术诀,他面色冷厉,睁开眼,长臂决绝挥了过去,只见七弦镯在那挥动的一瞬间,从腕间飞跃,银环极速摆动,叮叮当当的在半空中相撞。 只见扣在镯子上的七枚银环越变越大,银光闪烁,竟在一瞬间,圈上了蛇身。 而这蛇妖也在这眨眼间,又幻化成了人形,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子怀手腕上这小小的镯子,竟然有这样的法力。 他小瞧了这帮人,乍然被这些银环扣着,竟有些动弹不得了。 蛇妖一面扭动着身子,一面道,你以为拿出一个法宝,便可困住我吗?哈哈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蛇妖试图施出妖法逃出,可不管怎么施法,都无法逃出这套牢笼。 那银环上似乎有一层术法,真正厉害的并非银环,而是那封在银环里的术法。 公子怀看着他道,不必多费心机了,这镯子并非凡物,以你的法术,再练上个三四十年恐怕还有的机会。 蛇妖自然不会信他,便不管不顾的依旧施法,可是良久,他才发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的好像是真的。 蛇妖废了好一会儿劲,凶狠狠道,你这到底是什么宝物? 公子怀缓慢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说与你听,你也未必会知道,不必浪费你我时间。 说罢他又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我可以放了你。 放了我?蛇妖自然明白,这天下不会有白吃的饭,也不会有费劲心思抓了他又放了他的人,他面色狐疑,神色满是猜忌,你想要什么? 公子怀道,带我们去找长生不灭象。 闻言那蛇妖哈哈一笑,道,长生不灭象?恐怕你们这一辈子都别想找到。 苏见深情急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那蛇妖又哈哈一笑,说,难道你以为长生不灭象会在这,蠢货! 苏见深懒得听他再废话,拔剑放在他的脖颈处,道,你若是知道便说知道,若是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我们留下你,可不是听你废话的。 蛇妖不为所动,面露诡光道,我劝你们,趁早放了我,或许我高兴,会让你们平安离开这。 苏见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蛇妖哈哈一笑,你以为这里真是什么择叶村?你以为出了这宅子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没有了我,你们这一辈子便只能困死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 苏见深心道,难怪他一直不曾求饶,原来是自知有把柄在手。 可又一想,这蛇妖古怪,难保不是在乍他,可虽这样想,但心里对他的话已然有了几分猜忌。 他侧头看向公子怀,眼中的意思公子怀自然是瞧明白了。 蛇妖如今落到了他们手中,却这样不将生死看在眼里,而这张宅一切处处诡异,恐怕他所言也非虚。 忽然,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银白的月光映照在寒剑之上,公子怀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白光一闪,还来不及看此人是谁,只听见蛇妖一声哀嚎。 第23章 长留 二十三 刹那间,蛇妖化为一缕青烟,撕下无尽深深夜之后,竟是朗朗乾坤天。 苏见深周身人声鼎沸,眨眼间,竟忽然处在了一个陌生的街巷之地。 周遭熙来攘往,喧嚣声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苏见深正愣神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话外之音,空悠悠的从半空中传来,天下幽幽,莫如阴司,生死难求,得其所求。要想找到东西,需去寰君明楼,找江淮左。 语罢,一缕黑烟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里。 苏见深仰头望着黑烟消失的轨迹道,是张安,那方才杀了蛇妖的人应该也是他。 公子怀看了眼四周道,或许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择叶村。 这一切恐怕都是张老爷和客栈那些人弄的鬼,目的便是为了阻止他们寻找长生不灭像。 苏见深想起方才蛇妖那得意模样,扬言他们几人没了他,便不能离开那个什么劳什子择叶村。 蛇妖之所以这么毫不畏惧,大约是因为,他知道这谜底便是他自己,他以为除了他,没别的人知道。 可惜算盘珠子打错了,这张安为了逃开他,早把一切的摸索清楚,才会在最后来了一个出其不意。 苏见深又抬头,道,这个张少爷定然知道一些事,倘若有他,我们还能少兜几个圈子,天下幽幽,莫如阴司,生死难求,得其所求 苏见深侧头看向公子怀,他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罢,又默默念道,江淮左寰君明楼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公子怀望着张安消失的方向,不置一词。 不远处正是酒馆,苏见深笑说:有一个地方,定然有人知道。 正是晌午,酒馆内宾客如云,喧嚣不断,来往客人极多,苏见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地方落了坐,这酒馆生意倒是不错。 公子怀将剑轻放在四脚桌上,神色平淡道,古今多少事,皆从此处来,这里鱼龙混杂,的确是个好地方 苏见深一面倒茶,一面抬眼看他,二公子说的自然极是。 公子怀闻言低声笑了笑道,你怎么不叫我玉儒了? 苏见深喝茶的手一顿,转瞬间便故作无事的放下手,笑了笑,道,我之前那是情急,倒是没多想。 他话音刚落,又接着笑道,不过,既然你我都已是好友,也没必要如此生分,唔 苏见深扬起的嘴角渐渐收敛,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只是他装得像,他装得坦荡荡,道,往后我便唤你玉儒吧,如何? 他说此话时并未看公子怀,只这么提着青瓷茶壶,装似毫不在意似的,默默的替公子怀倒茶。 公子怀轻声一笑:一个字罢了,你若想叫便叫就是了。 苏见深闻言抬头,咧嘴一笑,一口的大白牙,比手里的青瓷茶壶上的白釉还白,他将手里的茶递给公子怀道,那自然自然很好。 公子怀笑了笑,不置一词,他接过了茶,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对了,还不知你的小字呢?我听你师弟叫你来福? 苏见深闻言,解释道,那是师父起得小字,在那之前,我本就有小字的,是我爹给我取得,叫 他话音一顿,他想起来了,这小字他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么多年了,有人叫他苏先生,有人叫他来福,还有人叫他聪明仙君 太多了,这么多年,只是从没人叫过这个小字。 倘若不是公子怀问起,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公子怀看他不说话,似乎是在出神,便轻声问,叫什么? 苏见深扯了一抹笑,看向公子怀道,叫长留。 长留,长留公子怀默默念了念,而后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倘若不是突遭那样的变故,这字自然是个好字的,承了爹娘的期盼,心意,希望他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世间。 可是,长留长留,最终是不能长留了。 苏见深仰头饮尽了茶,茶水顺着细白的脖子滴落在衣襟上,他这么豪气的姿态,倒让人觉得他不是在饮茶,而是在饮酒,只可惜,苏见深天生喝不了酒的。 师父常对他说,人生几何,生离死别,花开花败,终不过是光年流转,相遇相逢,只需尽兴二字便好。 他不愿再想那些事,此刻便只想依着师父的意思,尽兴便好。 他喝罢,看着公子怀,道,自然了,我爹为我取得名字,自然是很好的,往后,你便唤我长留吧。 公子怀顺着他的意思,轻声笑念道,长留。 苏见深听他这样叫他的小字,字里行间里透露着一份不易言喻的亲近之意,忍不住笑了笑。 苏见深样貌虽不比公子怀,却也别有一番灵动。 公子怀怔了一瞬,便低头,抿了口茶。 正说着,忽听到邻座有人道,巧了,我今日逢上那刘乞儿,你猜怎么着,如今竟是穿金戴银了,好不气派,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去年我见着他时,饿的都快瞧不见人样了,我是好心,给了他一个大馒头,如今他再见着我,都不带正眼瞧的,这年头,好人哪里有什么好报啊。 那说话的是个斯文公子,话语间流露出一股子眼红意味。 闻言便有个男人回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上个月他在垦河下救了位落水的姑娘,啧啧,那姑娘我远远瞧过,真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个死心眼的,偏要报他的恩,将命抵给了寰君明楼的人,只为还他这一世的恩情。 那斯文公子诧异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真,比珍珠还真,我哪能说假,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倒是真好看啊 那男人目光迷离,想是正在想那位姑娘的容颜,大约是真好看,神色中有几分痴怔。 好一会儿,他神色羡慕,手中的筷子跟着话音颇有调子的轻点在桌案边,他又接着叹道,那刘乞儿是真真的走了运,祖上也不知积了多少德,竟有人肯拿命换他此生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改日我也去拿垦河边转转,兴许也能救位姑娘。 斯文公子哈哈一笑,戏谑道,只怕到时候还没等人家报恩,你便先与她共赴红帐了 闻言,周身的几个围着的男人哄闹大笑。 苏见深听到此言,便知这几个人自然是知道寰君明楼的,也不顾别的,索性开口问道,方才听几位公子说什么寰君明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竟可在朝夕之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斯文公子抬眼,神色中略有轻蔑,道,你是打哪来的,竟不知寰君明楼? 苏见深满不在意的笑道,我兄弟二人是来此寻亲的,并非本地人。 那斯文公子这才瞥见公子怀,见他一身贵气,且样貌非凡,目光里难免俗气的惊艳一瞬,又闻得他身上一股子香气,想来定然是个富贵人家,这才笑说,原来是外地人,不知寻哪家亲,我或许能帮上忙。 斯文公子身侧的男子倒是没他这样圆滑,十分坦诚的冲着公子怀道,公子这是什么衣裳,怎的这样香。 苏见深笑了笑,并未回他们二人的话,复问道,不知寰君明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那男人倒是和气些,好言道,你们若也是为了富贵,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那地方是只和死人做买卖的。 只和死人做买卖?苏见深略疑。 有人插了句嘴道,那是个成梦成仙的地儿,要什么便能得什么,只可惜这代价,乃是一条人命。 用人命去换一个心愿,何其贪婪,可纵使如此,这么多年里,也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前往。 人性的贪念远比死亡更加强烈,性命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转瞬尔,一时的欢乐远比一世的贫哀好得多的多。 死,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种蛊 二十四 千夜界,城外,乱葬岗。 此刻还是朗朗明日,据酒馆里的人所说,要去寰君明楼,得先来到这。 苏见深对张安的话,有五分信五分疑,但这寰君明楼如此古怪,想来其中或许真有些联系。 苏见深和公子怀到此的时候,乱葬岗外已经等着三四个人了。 黄土半山坡下,正是尸骨腐rou。 蝇虫横飞,蛆鸟觅食,人命成了它嘴里的一块rou,吸进肚里的一口血,是如此的卑劣,晒在日头里,腐尸经历日头的这一番搅和,变了味,弥漫在茫茫的山野中。 远处的人大约是受不了,老远苏见深便听见不少人发牢sao。 人怎么还不来,臭死人了。 咳咳,去哪不好,偏得在这等着。 就是,作践人呢不是。 苏见深低声道,这什么寰君明楼,恐怕又是跟妖有关。 公子怀望了眼脚下的腐尸,道,拿人命换,利用的便是这人心的贪欲,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克制心中所欲呢。 苏见深笑了笑,略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人乃凡俗,自然没有仙人的佛心,无欲无求这样的境界,乃是少数。 他话音一顿,看向公子怀,摘了片横在他脸侧的青叶子,捏着叶根,一面慢条斯理的摩挲着脸侧,一面看着公子怀,缓缓道,倘若是你,你想换什么? 换什么呢? 公子怀神色复杂,他拔开剑鞘,只露出半个剑面来,另半截仍旧藏在剑鞘里,日头直洒在剑面上,闪烁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苏见深见公子怀也不说话,便又问了句,你想什么呢,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公子怀收起剑,看向苏见深道:我没有。 苏见深惊诧了一瞬,道,你难道无欲无求? 公子怀转眼看他,不答反问,你呢,你想换什么? 苏见深略作思索,道,他们既然叫这些人吹嘘的这样厉害,你说他们,能让死人复生吗? 公子怀怔了一瞬,死人复生?这便是你想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