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葬身之地
已是入夜,各府安逸回殿歇息。 有宫人在猎宫廊下穿行,前面忽走出一道身影,郑公公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立即行礼道:“原来是祭司大人!” 柳疏狂看着郑公公,又看看他的身后,过来的方向是鲁文清所在的宫殿。 “郑公公看上去行色匆匆,可是猎宫内发生了何事?若需要相助,郑公公也尽管开口。” “不敢,不敢!”郑公公连说了几个不敢之后,笑道:“区区一件小事,就不劳烦祭司大人了。夜露更重,祭司大人还是早些回殿歇息才是。” “未完成皇上交代之事,在下实在难以入眠,”柳疏狂的视线在郑公公有些心虚的脸上碰了一下又转开,“既然郑公公有要事忙,在下就不便打扰了。” 转身朝着过来的路返了回去,郑公公看他消失在转角才领着几个内侍快速离开了此处。 柳疏狂走出来,目光沉沉的盯着跟在郑公公身后的那几人。 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还有些熟悉,是谁? 不似鲁文清也不是旁的人,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柳疏狂悄然跟了上去。 守在楚啇身侧的慕惊鸿察觉到外殿传来的动静,惊醒后走了出去,发现刘嬷嬷被人点了睡xue,两个丫鬟也不例外。 面怅鸠却不知所踪,在看到一道身影从远处的屋顶飞过时,慕惊鸿就知有人将怅鸠引走了。 要对楚啇不利? 慕惊鸿合上了半边的殿门,走回到了楚啇的身边。 虽然已经醒来过了,楚啇仍旧是有些虚弱的躺着,半点也没能动身。 “噗嗤!” 一道极轻的劲风打了进来。 透过幽暗的窗幕,慕惊鸿能够看得见晃动的影子,她没有马上就上了榻。 拿起了放在案台上的八角宫灯,站到了榻前,随时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幽暗如夜的眼睛,在背后静静的看着慕惊鸿,警惕的扫向窗户的方向。 想要提醒时,一道轻声从侧门传了进来,“啇王妃。” 是金墨兰的声音! 慕惊鸿愣怔间移向了那个位置,窗被推开,无声无息的,金墨兰就翻了进来。 “兰夫人你这是?” “方才臣妇是随着那些过来的……”金墨兰的话还未道完,刚才她翻进来的窗口远处隐隐有影子闪动,由远而来。 金墨兰贴向了窗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前面来到了后面,他们很仔细的观察着甘泉殿的一举一动。 慕惊鸿放下八角灯,立在中央看着窗外晃动的身影以及站在窗边听着动静的金墨兰,她看上去很镇定,一点慌乱也没有。 金墨兰庆幸自己进来得快,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很快,外面里面全部安静了下来。 金墨兰靠在墙角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最黑暗的一角,而慕惊鸿一手微曲着,静立在床榻前正中央,看着窗外的目光坚定不移。 不知过了多久,慕惊鸿慢慢的坐到了软凳上,一只玉手放在桌上的八角灯上,样子清闲安静。 见她这般,金墨兰忽然有一种做了多余行为的窘迫感。 她倒是忘了,即使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柔弱,但慕惊鸿所行之事,绝对算不得柔弱。 外面的人等了好久,确认二更到了,同时大动! 慕惊鸿慢慢的斟起了桌上的已经凉透的茶水,放到了唇边润了润,并没有喝进去。 空气,有些低沉。 四周的暗影袭扰而来,无声无息的,往里滑了进来。 漆黑的夜里,他们一时也没能看见桌前坐着的人。 “几位若再敢往前一步,必会葬身此地!”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桌子的方位悠悠的传出来,闯进来的几名高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骇得浑身一震,所有视线投射向慕惊鸿所在的位置。 纤细修长的玉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碰到茶杯时,发出叮叮的轻响。 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一个完全没有内力的女人坐在这里比那些绝世高手坐在这里更瘆人,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发现她,完全是因为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站在角落的金墨兰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那里的慕惊鸿,如果那些人要动手,她必会马上先击杀前面的人。 “嗖!” 冷剑朝慕惊鸿挥来,剑气一瞬间横生。 “砰!” 剑气击在半空,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的撞击,发出一点星芒! “噗嗤!” 击撞的那事物飞到了那动手的人脚边,是一支墨羽箭,就差那么一些就取了他的性命。 “还请兰夫人到我这儿来,那地方可不安全。” 靠近床榻的周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这机关阵,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牵发着每一道暗中的蹿走的机关。 金墨兰不敢大意,立即按照慕惊鸿的意思闪了过去。 “砰砰!” 刚才金墨兰所站的位置,窗边闯进来了好几名黑衣人,身手不凡! “噗嗤!噗嗤!” 仿佛只有两发的机关朝着窗边的飞去,有一人立即中了机关,一声闷哼倒地不起,金墨兰看得不太清楚,但能辨别得出来,刚才那支箭是扎进了对方的喉咙。 金墨兰觉得喉咙处一凉。 慕惊鸿淡淡扫过那个位置,手中的杯子朝着一个方向掷了出去,她的力度很软,但足够了。 “啪”的一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移动了起来,是触发了机关! 这是装下了机关阵! 进来的人立即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为时已晚。 他们能进来,却无法出去。 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一个个的往里跳,但一转身仿佛迷了路一样,完全不能返身回去。 “啊……” 短促的惊叫传来,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绞rou声传来,“咔咔”的机关转动声传来,闻者寒毛倒竖。 血腥味,充斥着整座宫殿。 金墨兰就站在慕惊鸿的身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再低首看身边人,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目光沉静,神色淡漠。 仿佛是早已失去了人性的无害母狼,在进行着一种诡异凛然的报复。 “退。” 感觉不对劲的人立即下令。 然,已经迟了。 慕惊鸿抬起了手中的八角灯,朝着一角猛地一投去。 又伴随着一声“啪”响,那个方向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 空气,变得压抑了起来,完全无退路了。 “啊!” 承受不住绞杀的痛苦,血水喷洒,以前凝在空气里的紧张压抑,排山倒海的扑向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自诩是高手,没有进不了的地方,没有杀不了的人。 然而今夜,他们正经历着比面对数百名绝世高手还要恐惧的东西,无形的杀伤力在攻击着他们! 沉闷的绞杀,无声的反击,这一瞬间仿佛全部被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掌控着。 即便是在几年前面对千军万马,金墨兰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惊心紧张。 血腥味愈来愈浓。 “轰!” 四面的窗被轰开,是有人在外面试图要破坏了这个机关阵。 慕惊鸿低声道:“兰夫人,麻烦你上房梁,有人要破天窗。” 金墨兰立即飞身而上,抽剑就与上方下来的人对了一招。 仿佛是有什么力量将她抽回了地面,上面的人想要往下,房梁的位置突然有东西绞向他们。 一声轻哼,已然是有人受了伤。 …… 小半时辰后。 四五条黑影狼狈的从甘泉殿逃离,留下一地的血腥。 “吱呀!” 殿门被从里面推开,外面火光照了进来,斜打在女子纤弱无骨的身影上,落了一地的灰影。 柳疏狂抬着宫灯,站在大理石上,看着慢慢走出来的女子。 那双眼,就好像是一下子丢失了人间的情绪,静默的看着他。 “啇王妃。” 柳疏狂垂首。 她应该知道,从她回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法再干干净净的活着了。 刚才,她亲眼看着自己设下的机关阵,绞杀着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身上,染着他们的血。 即便是折损了她的寿命,堕落无天地狱,她也并不后悔自己手染鲜血! “柳祭司,甘泉殿内有贼人暗杀啇王,还劳烦通禀一声皇上。” ‘皇上’二字,似是咬重了些。 柳疏狂捏紧了手里的宫灯,从飘来的冷风中闻到了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眼神极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在下这就去禀报!” 毅然的转身,朝着玄龙殿而去。 金墨兰靠在黑暗的一角,眼神深深的看着站在殿前的人一眼,转身掠进了黑暗里,消失不见。 怅鸠阴沉着脸返回来,看到倒在殿门前的刘嬷嬷和两个丫鬟,以及身染鲜血的慕惊鸿,快步过来,上下扫量,“王妃可无碍?” “身上是那些人的血,更无须担忧王爷的安危,他很好,只是麻烦你清理里面的脏东西了。” “此处交给属下,还请王妃到偏殿稍候。” 怅鸠快步越过她的身侧往里走。 掌了灯,看到殿中血腥之极的一幕,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机关阵,威力着实大! “主子。” 看到楚啇睁着眼看过来,怅鸠垂首一揖。 “人呢。” “王妃毫发无伤。” 楚啇点了点头,“处理吧。” 怅鸠也没有移动楚啇,床榻周围都没有沾上血迹,不需要另处移动。 怅鸠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发现机关阵被撤开了,只要不去触摸别的地方,并不会再次触发机关。 躺在榻上的楚啇,无声的一笑。 楚禹两次派人暗杀,损失极为惨重。 …… 得知此事,楚禹阴沉着脸来到了甘泉殿,当看到被清理出来的碎尸,脸色更是铁青难看,捏在袖口里的双拳,咯吱响。 顾太尉和江中书随在身后,将里面的情况瞧得清清楚楚,互换了一个眼神都很识趣的闭嘴不言。 “好大的胆子!” 楚禹阴森森的吐出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胆子大。 “皇上,此次的贼人委实过于胆大,竟接连危害啇王的性命,臣愿意同鲁大人一起彻查此事,给啇王,给皇上一个交代!”一直不掺和这种事的江挽风突然走出来请命,江中书一下子就看向了儿子,眉头蹙紧了。 楚禹浓眉笼上了一层阴霾,凛冽的目光深深的落在江挽风的身上。 有猜疑生起。 江中书见状,心头一跳,想要提醒儿子却不能当面指出。 “皇上,科考在即,臣身为正考官,负责此届科考,若是能在那之前能为后来的学生立行榜样,势必更能利便于管束。” 此话一落,楚禹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些,即便如此,楚禹还是起了些疑惑,“鲁文清。” “臣在。” 鲁文清漠声应道。 “你二人就给朕好好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朕的猎宫行刺!” 楚禹厉喝了声,快步进殿。 当看到殿内的情况,脸色又是一变。 可以想像得到,当时这里是什么样的情形。 就算是鲁文清等人也不禁被这满殿的血腥给骇住了,无声无息的就绞杀了这么些人,到底是谁……不,不像是人。 柳疏狂四面扫视,俊脸一点点的往下沉,是机关阵! 慕惊鸿布下的机关阵! 好生厉害! 慕惊鸿收拾好自己,又让人弄醒了刘嬷嬷几人,跟着就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两个丫鬟看到殿内的血腥,干呕了起来,铁青着脸往殿外跑去。 刘嬷嬷抿紧了唇,站在慕惊鸿的身侧。 “皇上。” 楚禹闻得这清冷的声音猛地一僵,靠近帝王的几人很明显的察觉到了,眼中异芒闪烁。 “啇王妃可有受伤。” 楚禹好不容易转身看进来的人,心口堵着的气又多了一口。 慕惊鸿低垂着眉眼,轻声道:“谢皇上关心,臣妇并无损伤,是怅鸠侍卫护得好,才没让那些贼人得逞。” 刚刚处理一些尸体的怅鸠身上全是血,一眼看上去,还真像是奋战一夜的战士。 怅鸠并没有否认。 楚禹却在慕惊鸿和怅鸠之间来回扫视,猜疑之心再次升起。 慕惊鸿也不怕他再往自己的身上怀疑,越是遮掩,这个人就会越觉得有问题。 而她现在坦然的站在这里,直接说明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楚禹倒不好判断真假了。 “既然是虚惊一场,好生处理甘泉殿,”楚禹明袖一摆,负手在后往外走,楚啇无一丝损伤,这让楚禹很恼火,那群废物! 两次都没能捏住楚啇这条命,全都是废物。 同时,楚禹也对鲁文清有一些不满了,以楚啇之事一路发着怒出甘泉殿,别人瞧着像是因为有人三番两次取楚啇性命而震怒,事实上,楚禹是因为没能取楚啇的性命而怒。 慕惊鸿目送着他们退出去,殿中留下来了大批的人清理,很快,殿内的气味就被人用一种熏香散去了血腥味,四窗大开,寒风吹走了余留的味道,清洗过的板面很快就干了。 慕惊鸿走到楚啇的榻边,和他正看着自己的眼对视。 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