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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兆平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切,还是因为祖父慈爱过甚,以至于有些软弱了。所以,哪怕是祖父祖母从来都是夫妻一心,朱家的人却越过越不好了。 想起朱家这个烂摊子,即便是朱兆平,也有些心烦意乱了。他大哥不成器,三哥更是个色中饿鬼,至于他二哥,被他母亲压制得成了一个废物。唯独他,还有些样子。 朱兆平长长地叹气,他觉得心好累,感觉整个人被搅在一团乱泥中,怎么挣扎都逃离不得。 朱老太爷的灵柩被安置在了静心阁,依着旧例,要停灵七日,然后才能抬棺入土,埋入祖坟里。 今日已是停灵第三日了,朱兆平脚步匆匆,一只脚还没迈进门槛,坏消息又来了。 下人立在那里,战战兢兢一脸雪色:“四,四爷,老夫人也过身了。” 朱兆平一瞬间仿佛掉进了井里,耳朵里灌了水,隔绝了一切的声。他有些恍惚,眼前一圈一圈转着黑气,茗双察觉他情形不对,忙上前扶住了他。 “四爷,四爷。”茗双看他脸色刷白,额上沁出细汗,想也未想,转头喊道:“快去请郎中,还有四奶奶,也叫人请过来。” “不。”朱兆平猛地提起一口气:“不要,都不要。”他说着,精神渐渐恢复过来,眼前的黑气散去,渐渐又能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要一碗参汤来。”朱兆平吩咐道,又瞥眼去看那个报丧的下人,目光清冷,透着冰雪般的寒意:“说吧,老夫人是怎么去的?” 朱老太爷是被家里的乱象给气死的,朱老夫人,朱老夫人从来不把这些事看在眼里,她是因着朱老太爷的突然过世,受了刺激,又因着年纪也大了,身子也不好,刚吃了一碗粥,便觉得身子乏了,要去歇息,然后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也好,两位老人年轻时比翼双飞,夫妻恩爱和乐,临老了又一起过身,传出去倒还是一段佳话。 朱兆平苦中作乐,接过茗双奉上的参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何婉仪这里也很快得了消息,瞠目结舌地坐下,半晌才晃过神来。 上辈子……何婉仪一皱眉,罢了罢了,还提那个做什么,这辈子的事情早就变了副模样,那一世的事情,早不能拿来当成对比了。 “去问问四爷可还好?” 何婉仪有些担心,若是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起归西,朱兆平想来是能撑住的,可老太爷和老夫人对于朱兆平而言,却是不一般的存在,说是祖父母,可在有些时候,他们倒比大老爷和大太太更像是他的父母,如今一前一后的去了,朱兆平想来是要撑不住的。 丫头很快回来了,回道:“喝了一碗参汤,如今已经往妙心堂去了。” 何婉仪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去大奶奶那里看看,只说我说的,大太太如今身子不好,当不得事儿,我又怀着身子,更是个无用的,求嫂子撑一撑,好歹把这事囫囵过去。” 丫头点点头,转身又跑走了。 玉叶端了一碗清心的汤水过来,眉眼含忧,轻声道:“奶奶,家里乱糟糟的,不然我们往何家住上几日?” 何婉仪投了一瞥过去,略有些嗔怪:“这个时候我走了,你是想要人戳我的脊梁骨吗?”说着慢慢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潘云来,道:“待会儿你去看看潘娘子,家里乱糟糟的,问问她,可愿意往我娘家住上几日。” 家里要cao办丧事,少不得二房的人也要往大房这里来,那个朱兆清…… 何婉仪拧一拧眉,把心中的不安压下,那玩意儿虽不是个东西,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可是家里一下去了两位老人,他到底会老实一些吧! 潘云其实是想去何家的,朱家人多事杂,如今又闹哄哄的,能去何家清净几天,自然是极好的。可听说何婉仪不去,潘云想了片刻还是婉拒了。 何婉仪本还想着得了空去劝劝她,可等着朱兆平被人抬了回来,她就把这件事完全的忘记了。 朱兆平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后脑勺的位置渗出浅浅的红色血渍,人还清醒着,只是脸色不太好,有些发青发白,还透着一股子戾气。 何婉仪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扶着腰,看丫头把朱兆平安置好,才上前坐下,眼中含忧,又惊又怒:“我听茗双说是朱兆清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指名道姓,这是真恼了。 朱兆平微微蹙眉,忙温声劝道:“莫要动怒,对孩子不好。” 这时候了还管这个,何婉仪瞪了他一眼:“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朱兆平长叹一声,说道:“还能为着什么事,今个儿太太也去了,见着二婶儿便脸色不好,说了几句难听的。你是知道二婶儿的那个脾气,叫二叔养得厉害又跋扈,如今能压服她的人都去了,两房又早早分了家,她哪里会忍下这口气,当时就跟太太顶上了。” 何婉仪冷笑道:“既是两位太太起了争执,怎的最后你们兄弟竟动了手?” 朱兆平脸色更加难看:“本来两位太太都叫人劝住了,结果那混账就冒出来了,也不知二婶子成日里都给他说了什么,嘴里胡言乱语的,还把潘云给牵连进来,我当时恼了,就给了他一拳,结果他怀恨在心,后头趁我不注意,就拿了一根门栓打了我一下。” 何婉仪待要再问,见朱兆平目中无神,神色恹恹,便叫人拿来汤药给他喝了,又给他掖好了被角,起身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