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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家里的姑奶奶。”何老爷闭上眼长长的叹气,所谓骨rou至亲,一朝生了歹意,倒比外人更加可恨。 朱兆平却不曾歇了嘴,继续说道:“说起来小婿也很是不解,为何家中女眷甚多,偏偏颗粒无数,却是外头的那个生下了孩子。小婿听说,那孩子两岁多的时候,岳母才知道了这件事。是也不是?” 何老爷只觉耳中轰鸣,起身按住了书案,猩红着眼向朱兆平问道:“你是说,家中女眷生不出孩子,原是歹人暗中作祟?” 朱兆平起身作揖道:“小婿什么也不曾说过,只是听了这么个故事,说给了岳父知道而已。” 何老爷颓然地坐了回去,是了是了,当初婉仪生下的时候,老二还没过来投靠。因着生婉仪的时候夫人伤了身子,得将养两年,才好再来生孕。彼时他们还年轻,又有了婉仪,故而心里并不着急,然而一年后,老二便带着一家子,进府住了下来。 再然后,夫人虽有孕,却两个多月的时候落了胎,随后几年,再无有孕的消息。然后一个一个的女人接连进了府,可惜,却是连有孕都不曾见过。他之所以偷偷在外置办外室,说起来,不也是心中生了疑惑。至于那疑惑是什么,当时还说不清楚,可眼下,却是清清楚楚了。 何老爷捂住了眼半晌没说话,后来摆摆手:“贤婿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屋门外,何婉仪挽着何夫人的手臂,正立在沉沉夜色里。见着朱兆平出来,何婉仪眼光一闪,松开手走了上前。 “岳母。”朱兆平扠手行礼,低声说道:“瞧着岳父的神色,大约他心里也是有些苗头的,此番得以证实,想来岳父心里也是难以接受的。” 何夫人凄凉地笑了:“他心里有数,故而在外买了个女人为他生儿子,可我面前却是瞒得密不透风,半点不漏。想来,他最疑心的那个,该是我了。” 何婉仪回转身抱住了何夫人的手臂,哀哀叫了一声:“娘。” 何夫人笑了,眼睛里还有水光点点,将何婉仪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回去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早赶紧回家去,莫要惹了你婆母不高兴。” 朱兆平上前一步道:“小婿已经安置了下人回府禀告,这几日都会在何府安歇,岳母不必担心。” 何夫人扯起唇笑了:“你是个好孩子,心底良善,待人也宽厚。以后婉仪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了。”说着又将女儿的手握了握,哽咽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还有几分活着的盼头呢!” 第017章 妙心堂里,朱老夫人端着一碗茶,轻轻吹去了水面的浮沫。 偏偏大太太满心烦闷,坐在下首正皱眉道:“……大半夜的,也不管人家是否安睡,这就过来砸门了。偏平哥儿是个憨傻的,连夜就赶了去。知道的是女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原就是姓何的。这便也罢了,晨起时候,竟是差了个小厮回来,说是还要在何家住上几日,这如何使得,可不是半点的规矩都没了。以前瞧着何府也是个规矩人家,怎的竟是这般模样!” 大太太说得激愤,偏朱老夫人连眼皮子都未曾眨过半回,将手里的茶碗搁下,老神在在了半日,才道:“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家眼下出了是非,平哥儿前去照应,原是半点不错的。我瞧着你最近火气大得很,叫郎中过来瞧瞧,开得两幅清心药出来,你也好好静静心。” 这话说的,如何竟是她的不是了,大太太不服气,还要说话。朱老夫人一扶额角,眯着眼皱眉道:“得了,大早上的吵得叫人心烦,我头疼得厉害,你回去吧!” “老太太!”大太太不依。 朱老夫人却好似没瞧见一般,嘴里只道:“桂香,送大太太出去。” 桂香立时上前,恭敬道:“大太太,请!” 大太太脸上挂不住,也不敢再说,抿了抿唇,一脸不快地走了。 等着屋子里清净了,朱老夫人才睁开眼,同一旁的安mama叹道:“这老大媳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哥儿两个便是去何家住上两日,你说这亲家间守望相助不正是这般,也不知道她哪里生出的火气,总是跟平哥儿媳妇儿过不去。”说着直起腰,拧眉道:“去隔间给我寻两丸清心丹来,吵得脑仁儿疼。” 安mama示意丫头去寻药,自己在一旁安抚道:“想来太太也是急了,到底咱们家的哥儿,也没在外头过过夜,一时半会儿的,这当娘的也是不放心。” 朱老夫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可别替她遮掩,什么不放心,原就是刻薄罢了。”又道:“去叫人上门问问,看看可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叫亲家千万别客气才是。” 何婉仪立在廊下,一手拿着一个玉白小瓷碗,一手拿着一柄小银勺,正在喂笼子里的雀儿吃食儿。一旁站着朱兆平,双手背后,笑眯眯看着。 喂了一回,何婉仪忽地忧心忡忡,叹道:“爹娘不肯我跟着去,眼下也不知道前头如何了,别是闹到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了,才是个笑话呢!” 朱兆平安慰道:“岳父是个明白人,之前不过是一叶障目,叫兄弟情义糊了眼,他既是想通了,想来这事儿总会有个说法的。” 说不说法的,总是她娘吃了亏,好歹都是姓何的,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将那一家子赶了出去便是,还能如何?总不能送去官衙,何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