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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第11节

    “我们对杀人没感觉,反正死了也会复活。”她说。

    对夜间的邀约,余洲原本充满了期待。但谁都没料到,樊醒变成小孩之后,体力大大减少,吃晚餐时他就不停揉眼睛,最后嘴里咬着面包,歪在余洲身上睡着了。

    夜幕降临,少女来邀请众人一同去飞星崖。

    通往飞星崖的路上,星星点点都是灯火,从山腰的镇子往山顶延伸。

    “这么多人!”柳英年大吃一惊,“是什么节日吗?”

    余洲不可能放樊醒独自一人在这里睡觉,他选择留在屋里陪樊醒。姜笑安慰他不用担心,“鸟笼”的谜题还未出现,历险者是不会有生命之虞的。

    余洲和樊醒住在一楼的房间里,窗外就能看到繁盛的花田。夜间,萤火虫在花田里飞舞,这儿似乎永远都有适宜的气温,不冷不热。

    夜空晴朗,满天星辰。一切宁静平和,令人慵懒。

    余洲打开深渊手记。关于这个“鸟笼”,手记没有任何提示,他猜测这应该是姜笑所说的,谜题尚未出现。

    隐隐的,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欢笑和乐声。飞星崖上似乎正举行盛大的宴会。

    余洲和衣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樊醒。

    小孩模样的樊醒很稚嫩,他拨开樊醒的额发,碰了碰他的睫毛。小孩的手没什么力气,樊醒在睡梦中微微皱眉,抓住了余洲的手指。

    余洲一怔:久久也常常这样抓他的手。

    柔软的手指,温暖又小心翼翼。余洲勾住樊醒嫩枝般脆弱的手指,小声地:“久久。”

    他当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余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樊醒的小手抓醒时,姜笑他们还未回来。

    灯灭了,窗外有萤火虫的微光,鱼干缠在樊醒的头发里,圆睁鱼眼睛。

    完全是本能,余洲还未彻底清醒,已经把樊醒抱在怀里。

    他听见床下传来清晰的抓挠声。有人在轻轻叩动床板。

    第10章 蔷薇汤(2)

    抓挠声细碎清晰,从床下各个位置,窸窸窣窣传来。

    余洲毛骨悚然,樊醒圆睁眼睛看他,他则立刻看向三人之中最强悍的鱼干。

    鱼干面临危险毫无用处,一个劲发抖流眼泪。余洲:“……”

    他忽然猛锤床板:“什么东西!!!”

    声音霎时停了。余洲跳下床,一把抱起樊醒就往门外冲。不料樊醒又抬小爪挠他,在他怀里扭动,余洲根本抱不稳。

    樊醒终于从余洲怀里落地,先说了一句“不需要你抱”,回头钻进房间。

    余洲头都大了,只得也回头进屋。鱼干窜到他肩上咬它头发,瑟瑟发抖:“别回去别回去!”

    借着窗外微光,卧室里勉强能看清物体轮廓。樊醒点亮小灯,趴在地上,双目炯炯。灯光照亮狭窄床底,声音又响了起来。沙沙沙沙,咔咔咔咔。

    余洲和他一起看去,背上登时发毛。

    床下不是人,而是藤蔓。

    无数细小的藤蔓从床下地面长出来,嫩芽细幼柔软,像小孩的指头。芽尖顶着床板,被阻拦住了,才不住地叩击。

    藤蔓钻出地面的地方有微微白光,更多的芽头正在破土,嫩芽开始往两边探索,钻出了床底的范围。

    樊醒伸手去碰,嫩芽果真缠住他手指。茎上有小刺,刺得他手指流血。

    余洲忙把那茎扯断,樊醒手指上那一小截还在兀自扭动,如一条浅青色rou虫。

    余洲呲牙,捏着芽头扔到门外。鱼干在门外徘徊,芽头忽然在地面攒动,往鱼干的方向爬去。余洲抱起樊醒时,听见鱼干一路吱哇怪叫,冲往窗户。

    他也不敢停留,樊醒在他怀里挣扎大喊“不需要你抱”,他当作没听见,一口气跑出了这古怪房子。

    追赶鱼干的嫩芽已经枯萎了,变成了芽干。鱼干悬浮在空中,抬头呆呆看屋顶。“妈耶,余洲……”它也像是被吓住了,“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余洲抬头,先被夜色里一片颤抖晃动的枝叶吓了一跳。

    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房子周围居然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蔷薇藤蔓!

    屋外的藤蔓和屋内不同,它们粗壮结实,已经把屋子团团包围。屋顶上也覆满了蔷薇的枝叶,茎叶还在不断缓慢伸长,细碎的“沙沙”声密集如飞虫振翅。

    从生长到开花,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余洲看见藤蔓上已经长出了无数核桃大小的花苞,夜色中圆润饱满。

    樊醒也忘了要下地,忽然揪住余洲衣服上的帽子,差点把余洲扯窒息。

    “干什么!”余洲说话都不敢大声,眼前的东西和他这个人类相比,显然更具威力。

    藤蔓似乎察觉到余洲的存在,屋顶上无数枝叶换了方向,不再向上生长,而是朝余洲缓慢伸展过来。

    樊醒和鱼干异口同声,一左一右震得余洲耳朵嗡嗡疼:“跑啊!!!”

    从山腰前往飞星崖的路上点着灯,余洲一路循灯而上,没有任何怪事发生。他站在路上回望,奇怪的是,他们三个离开那小院之后,藤蔓便不再动弹,变成了和周围蔷薇藤一样静谧漂亮的植物。

    只是落在余洲眼里,仍旧是怪物。

    鱼干问樊醒:“是不是你尿床,把这花妖怪滋醒了?”

    樊醒抬手一打,鱼干翻个跟头,声音更大:“喔唷!恼羞成怒,肯定是你!”

    余洲抱不住乱动的他:“别扭了!再扭下来自己走!”

    樊醒忽然清醒,又揪他耳朵:“谁让你抱我了?”

    余洲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往前大步走去。鱼干不知道要追赶谁,和樊醒一路吵上飞星崖。余洲站在小路末端,呆愣着不动。樊醒撞在他腿上,下意识抱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鱼干的鱼眼睁得滚圆,第二次受到惊吓:“我滴乖乖……”

    飞星崖上亮如白昼,无数灯盏、篝火点燃,人声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酒的浓郁香气,熏得人昏昏欲醉。

    崖边空出一块地,熔炉烧化铁汁,热气腾腾,人人脸上都是汗水油光,兴奋到了极点。一个健壮的女人走到熔炉边上舀出铁汁,忽然挥手用手中木棒狠狠击打!

    铁汁朝飞星崖外四溅,霎时如击碎满天燃烧星辰,把已经足够亮堂的飞星崖照得愈发灿烂。欢呼声震耳欲聋,飞星往崖下坠落,紧接着那女人再次击打,又一泼金亮飞星喷溅。

    紧接着女人的动作,余下的男子一个一个击打,飞星崖上光芒大盛。

    余洲不敢直视,但又忍不住不看。在火光之中,负责击打的几个人都只穿着最简单的衣裳,裸露的肌rou与皮肤,反射火光,如雕塑一般强壮美丽。随着击打的动作扭腰、摆臀,熔炉熊熊大火为他们的rou体镀上金红色轮廓。

    蔷薇花的香味前所未有的浓烈,花蜜的甜与精油的香,混杂成一种余洲难以形容的气味,让人轻飘飘,双足落不到实处。

    崖边轰然地热闹,在另一个方向,人们饮酒作乐,弹琴唱歌。

    花蜜和美酒不仅用来吃喝,还成了香料,可以涂抹在人的身上。

    酒液湿透胸前衣襟,往下流淌,直到把衣服彻底濡湿。花蜜粘稠,厚厚地堆在指尖与手心,这样的一双手覆盖在别人的皮肤上,甜香被人体的热度烘得滑腻。

    灯火照亮人的躯体,凹处汪一小潭蜜酒,突起处闪着蜜色反光。肌rou的轮廓暧昧不清,人的笑声、呼吸、喘息,与乐声歌声一样巨大。

    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在蔷薇树丛掩盖的一小片漆黑夜色里,有颤抖的动静。树丛枝叶沙沙作响,混杂在快乐的声音里。

    余洲第一反应,是立刻蹲下捂住樊醒的眼睛。

    樊醒:“……”

    鱼干:“我呢?我是未成年鱼。”

    余洲往前走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踟蹰时忽然在喝酒作乐的人群里看见了渔夫帽,他那顶不肯摘下的帽子在这样的狂欢盛宴中显得格格不入。

    渔夫帽在吃rou,吃果,十分专注。

    他身后就有一大片抖个没完的蔷薇灌木。

    柳英年坐在他身边,一张脸比席上的野莓还要红。眼睛死死盯着渔夫帽面前的食物,根本不敢到处看。

    余洲想抱起樊醒,不料樊醒不肯让他抱,他只好自己往渔夫帽和柳英年那边走,尽量目不斜视,跨过醉倒在地上、互相舔舐的人们。

    “余洲!!!”柳英年见他过来,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跳起拉住他。

    余洲默默坐下,分吃渔夫帽面前的食物。

    “姜笑呢?”

    柳英年指指不远处。

    姜笑手里拎着一小壶蔷薇酒,跟几个人谈笑。她比柳英年他们自在得多,空着的手在面前几位年轻男人身上摸来摸去,余洲从没见她笑得这么畅快过。

    不看还好,他忽然发现樊醒和鱼干就在姜笑身边。

    他俩没看姜笑,反而专注地盯着三个在地上翻滚的人。樊醒学小孩神态学得十足,面带好奇,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鱼干在他头顶打滚旋转,和樊醒完全同调,两个人都不肯放过面前发生的任何细节。

    余洲冲过去,强行把人抱起,回到伙伴身边。

    樊醒忽然一笑:“好玩。”

    鱼干恼怒,偏偏被余洲抓住,挣脱不了:“看看怎么了!我又不加入他们!”

    “小心你的鱼眼变针眼。”余洲威胁,“非礼勿视,不懂吗?”

    身后灌木丛的动静停了,几个人嬉笑打闹走出来,又开始倒地喝酒。鱼干注意力被转移:“哇……”

    樊醒看它:“什么感受?”

    鱼干:“好想做人。”

    余洲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和柳英年大眼瞪小眼。渔夫帽最为自在,他像看戏一样快乐,不时地笑一笑。

    余洲没见过他笑,实在很好奇:“大哥,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渔夫帽答非所问:“别喝。”

    他斜瞥余洲碰酒的手。

    “姜笑说,酒不能喝。”余洲火速放开酒壶,渔夫帽又解释,“你别看她手里有酒,其实自己一口都没碰。”

    “喝也没事,姜笑在‘鸟笼’里呆了三年,她已经成年了。”柳英年说,“除非这酒不对劲。”

    渔夫帽:“那你喝。”

    柳英年低头狂吃果子。

    说来奇怪,周围活色生香,但人人坦荡,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不妥当。余洲看着看着居然也习惯了。他专盯身材健壮的男人,想想自己瘦弱的体格,心里羡慕得很。

    樊醒坐在余洲怀里,也懒得动弹,把余洲当沙发一样靠着。他左看右看,忽然问:“不是说今晚可以在这里见到一个最尊贵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