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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回答,戚少商继续道:“金风细雨楼自从前几年招了两个大才王小石、白愁飞之后,一路高歌猛进,向六分半堂施压,总堂主雷损死于苏梦枕之手,六分半堂遭受重创。”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苏梦枕也没得什么好,他在与雷损的相斗中中了毒,伤病复发,一直卧床休养,楼子里大权悉数被白愁飞揽去,三弟王小石行刺傅宗书逃亡出京,不过我离京时,他已回来了。” 我道:“王小石,白愁飞?” 戚少商道:“白愁飞此人好高骛远,名利心太重,苏梦枕掌权时,支持朝内的主战派,他却相反,投靠了蔡京。至于王小石……他是我的朋友。”他又叹道:“王白二人,免不了同袍相残了。” 正说着,萧原又派人来请戚少商,他向我告辞,转身走了。 红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道:“师父,其实戚少商这人还有一个特点。” 我随意道:“什么特点?” 红玉撇嘴道:“他滥情。” 第104章 几天之后, 戚少商正式加入了萧原麾下, 我真正知道红玉那句“滥情”的评价不虚时, 是有一次萧原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长记性地叫我“宫主jiejie”时, 戚少商看我的目光。 我懒得解释, 只提醒萧原, 用人要当心。 不久后我的医书与制药技术总结都已写完,成册印发, 我完成一件事,心里便在想着我能做什么。 于天下而言, 武功并不是我最大的优势,知道历史才是。我曾经刺死王振, 改了土木堡之变, 可徽宗不比英宗, 不是弄死几个jian臣就能挽回大宋颓势的。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 最可怕的不是外敌环伺, 而是摊上了一连串对内强横,对外腿软的昏君。 我要不去看看画家赵还有没有救? 若是没救,九州天下, 应有德者居之。我提前干掉他, 也算是给他一个保全名声的机会。 我向萧原告了别, 就离了幽州,一路风尘,却正巧遇“花石纲”进京,沿途州县居民被强征护送, 拆桥修路,苦不堪言。 我到开封时已过了夜半,街上已空无一人,我戴着面具,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经过一个地方时,我停了下来。 在月色之下,我看到了四楼一塔间依旧如故的花海。 花的香气随风飘入夜空中,似冲淡了空气中的冷。 苏梦枕此时应该就在金风细雨楼里。 我只是听戚少商简略说了一些,他如今的境况,似乎没好到哪儿去。 我知道苏梦枕的房间在哪里,我从高楼而下,如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坠了下去。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屋中无灯,皓月如匹,人却没有入眠。 苏梦枕靠在床头,正怔怔地望着窗外。 我从窗外而入,无声无息站在窗前。 他看到了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苏梦枕,眼前这个瘦得几乎脱了相,眼窝凹陷,苍白憔悴,眉心发黑,一分像人,九分像鬼的人,只有那一双眼睛,让我仍能认得出他。 戚少商没见过苏梦枕,几句话之间,我没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已比我想象得还要差。 苏梦枕坐了起来,他的眼神一下子缩紧,颤着音,不可置信地惊惶道:“你……” 我不解他的反应,以为他是认不出我,我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苏梦枕却闭了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是你。” 我看着他,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神情渐渐地凝滞,如同要将什么封在里面。 在以往的几世,有人也曾这样看过我的。 我忽然间明白了这许多年以来,他对我还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我没有说话,他似也说不出话来,我们之间就沉默下来。 只是无言之中,他看着我,眼中被封住的东西又在破碎。 我想起了楼下的花海,极乐宫中的雪,他犹如当年站在宫门之中,静等我回来的那一刻。 我本来想走的,但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我每走出一步,他眼中就融开一分。我心中叹息,站在他身前,衣袖底下的手伸了出来,慢慢地碰到他的脸。 我轻声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不过几年,他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憔悴至此,甚至于还中了毒。 苏梦枕眼中似构筑起藩篱,在我的手碰到他脸上的那一刻,全部溃塌下去。他想偏过头去,却硬是止住了自己这个动作,他道:“我……” 他第二个字失了音,梗在喉头,像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收回手,转身向窗边走去。 外面风太冷,也不知他是哪根脑筋不对,开了半夜的窗户。 我关了窗,屋内只剩月色余光,我走到桌前烛台旁想点灯,手还没碰到,却已发现蜡有毒了。 “那蜡烛有毒,我早就知道了。”黑暗中,苏梦枕开口了,声音像雨滴在湖面寂寂冷冷,又带着微微嘶哑:“我这里,晚上已经很久没有点灯了。” 我道:“那你为什么不扔了它?” 苏梦枕顿了一下,回答得很快:“留在这里,是为了让别人安心,也许就少一种害我的方法。” 我叹道:“只怕一种都没少。” 苏梦枕又沉默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