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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美人 第63节

    极白极黑极红,揉杂在一起将她捏造出来,像个精致的美人雕像。

    陆韶收敛气息,小步到床前,视线停在她的手腕上,横了一条勒痕,青的发紫,她折腾起自己也不手软。

    陆韶侧坐下来,微俯身摩挲她的脸,“殿下想撒气,可以打臣,不要伤自己。”

    姬姮的眼珠动了动,慢慢凝住神,目光定着他,她在思索,昨天胡蓉说,她的情绪会影响身体,她暴怒之下拿了绳索将自己的手拴住,她想看看,疼痛会不会令她清醒。

    疼痛没有用,除了给她添条伤痕,她照样按捺不住自己,她摆脱不了这香气。

    姬姮缓慢抬起胳膊挂到他脖子上。

    陆韶单膝跪到床畔,一只手环着她的腰托起来,垂头吻住她。

    只这一瞬,就听见她细小的哼声,他低低笑两声,吻的越发温柔,“殿下不要害怕,有臣在,臣会护着殿下。”

    姬姮蹙起眼,靠到他跟前汲取着吻,她不停的发抖,趴他怀里渐渐沉迷。

    陆韶揉着她的头发,心底满是怜惜,他拉开腰带,趁手解了蟒袍,兜着她翻身进被衾里。

    ——

    天儿不太好,清早下起雨,这才过十月,雨水一下,整天都不用出门了。

    姬姮侧躺在外屋的昙花小软榻上,那缸金鱼搬到榻前,陆韶撒了些鱼食进水里,金鱼们争抢着鱼食,吃完又一哄而散,在水里四处游,看着自在,但在这小小的鱼缸里,能自在到哪儿去。

    姬姮突然就烦了,劈手推了一把鱼缸。

    陆韶眸子微动,任那鱼缸摔地上,金鱼们噼里啪啦跳,想重新跳回水里。

    陆韶蹲到地上,一条一条捡起来,直捡到一条鼓着肚子的金鱼,他好笑道,“这肚里估摸着是一窝鱼籽。”

    那条鱼被他捏在手里摇头摆尾,拼了命想挣扎逃开,但鱼哪有人力气大,它挣了没几下就认命,挺着大肚子张开鱼嘴呼气。

    姬姮呆呆看着那条鱼,陡然生出一股凶劲,她寒声道,“本宫不想看这个,踩死它。”

    陆韶有些不忍,“都快生了,全是小鱼,殿下不喜欢,臣将它放外头鱼塘里,任它自生自灭吧。”

    姬姮别开脸,麻木的望着窗外。

    陆韶起身走到门口,把那些鱼交给京墨道,“放生吧。”

    京墨探头想往里瞅,陆韶挡住她道,“殿下没事。”

    京墨局促点头,忙不迭捧着鱼走了。

    陆韶折回来,搬了凳子坐到榻前,执起她那只带勒痕的手,轻轻按摩着,“殿下都知道胡蓉她们骗了你,怎么还信她说的?她说您没得治,您就治不了了吗?”

    姬姮愣怔,转回脸乜他,“你有办法?”

    她是不信他的,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掌控她,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真心为她治病。

    “臣没办法,但臣可以派人去找大夫,一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总有能治好殿下的大夫,”陆韶认真说。

    姬姮凝视他,在他面上看出了讨好的意味,她是不信这话的,这些年在宫里,太医院的太医时不时来请脉,也没见他们发现她身上有什么问题,宫里的太医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考核才能任用,比民间的那些大夫厉害了不知多少倍,他想在民间找出能给她治病的,简直是在哄她开心。

    但这话确实哄到她了,她可以等,哪怕大海捞针,说不定就碰到一个神医呢。

    姬姮露出笑来,唇微翘起,弓起身坐到他腿上。

    陆韶拢住她的腰肢,眸底蕴着痴迷,悄声说,“殿下躺着吧,坐起来身子疼。”

    姬姮抚摸他的脸孔,手点着那高挺鼻尖,然后捂住了他的唇。

    “你不是喜欢抱本宫吗?本宫准你抱着。”

    陆韶愉悦的弯起眸,手臂收紧,抱着她舍不得松开。

    姬姮撤掉手,抬起脸跟他接吻,吻深了立时退开,她将头抵在他肩侧,呢喃道,“……不够。”

    不够,她要的不止这些,不能她一个人被困住,她不想做囚徒,如果往后只能这样活着,她要他跪在她脚边舔舐,哪怕是深渊,她也不愿屈服。

    陆韶嗯着,托起她的下巴细细密密亲,亲的她缩在他臂弯里安然不动,乖的想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京墨便是这时进屋里,她一脸急切,绕过屏风恰恰撞见姬姮被陆韶完完全全抱住,他的手指托在姬姮腮边,抬起时细颈拉直,在那只手的印衬下,白皙纤弱。

    京墨面红耳赤,忙退回屏风后,尴尬道,“殿,殿下……”

    姬姮瞬时清醒,伸手拨开陆韶的头,挺直脊背等他抱自己回榻。

    陆韶抱她躺倒,地上都是水,他干脆站到角落里,装一把奴才。

    “进来回话。”

    京墨低着头,小心撇过屏风站到榻前,从兜里摸出一封信道,“这封信是从胡秀房里送出去的,被奴婢叫去的人截了下来,殿下请过目。”

    姬姮接过信来看,半晌脸泛黑,他们和母妃一同制造出骗局,药人是假的,父皇的书信也是假的,她们可真是好的很!还敢递信回建陵,让蛇婆来接着糊弄她!

    姬姮撕掉信,怒声道,“把胡蓉和胡秀叫来!”

    京墨转出门,让低下丫鬟去叫人。

    屋里陆韶见姬姮一脸愤怒,便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她们?”

    姬姮怔住,她跟黎国人没法彻底割舍,胡灵和胡娇还在为她训练女兵,鬼臼也在关中,她还用过胡秀和胡蓉,往后东窗事发,她逃不了罪责。

    但她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生母如此,她怪罪不了,但这些黎国人,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他们欺骗本宫,本宫岂能饶他们?”

    陆韶稍加思索道,“您这会子真的要治他们的罪,后头把人逼急了,他们索性将您也卖出去,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姬姮交握着手,凝神静气,“本宫可以杀了她们。”

    死人就不会吱声了。

    陆韶微笑说,“杀了多可惜,这些到底是您母妃留下来给您的,往后说不准还有大用,您不若小施惩戒,让她们对您死心塌地,跟那个蛇婆切断联系,人照用。”

    姬姮仰着头望屋顶,母妃已经死了,她恨了父皇一年多,父皇说的全对。

    母妃骗了她,但父皇又何尝是好的,母妃和父皇是互相博弈,母妃输了,她不甘心,她用死来辟出一条路,逼着她跟父皇撕咬。

    母妃有错,可是人死了,还有什么好恨的,她如今的境况并不会因这个真相改变多少,她想参政,父皇还是会阻拦,她跟皇弟也依然不能时常见面,皇弟才那点大,父皇很清楚,一旦他身死,皇弟登基,只要她有机会,必定能控住皇弟。

    父皇要的是她安静乖巧,往后老老实实嫁人,不要干政,不要妄想打乱大魏国政。

    姬姮的双眸眯成缝,便是嫁人她也想自己做主,照着父皇的性子,铁定要将她远嫁。

    她还是要争。

    姬姮忖度着道,“本宫想用她们,但她们未必屈服。”

    陆韶靠着墙,眉眼带笑,“这不好办,他们的老巢在建陵,臣可带人潜入他们的老巢,那个蛇婆诡计多端,把她扣住,这些黎国人还能蹦哒什么?”

    擒贼先擒王。

    “那本宫真要谢谢你了,”姬姮望着他笑,果然是从阴沟里爬上来的东西,最懂得怎么拿捏人心,这种人怎么可能甘愿折服在她手里?

    她是真的笑,不带鄙薄讥讽。

    陆韶心内柔软,或许经过这次,她终于能正眼看着他了。

    胡蓉和胡秀忐忑不安的进了屋,两人双双跪地,默不作声。

    姬姮摘一朵晚香玉轻嗅,眸子斜着她们,“好大一出戏,本宫千里迢迢前往建陵,竟然是陪着你们唱戏去的,母妃厉害,你们更厉害。”

    “奴婢们有罪,殿下要杀要剐请随意,”两人齐声道。

    姬姮丢了晚香玉,任它被雨水淋进土里,她笑着,“你们有两个选择,继续跟着本宫,为本宫做事,或者等着他派兵攻入建陵,将所有黎国人捉拿回京。”

    第56章 (二更) 殿下别生臣的气……

    胡蓉当先惊道, “您不能这么做!他们都是您的子民啊!”

    姬姮保持着笑容,“本宫的子民诓骗本宫,按照你们黎国的律法, 你们都该死。”

    胡蓉哑口无声,他们活着就是等待复国, 欺骗姬姮,诬陷大魏皇帝, 做的一切恶事他们都想好了后果,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主子会拿刀伤自己。

    胡秀眼泪汪汪道,“殿下, 是奴婢的错, 奴婢愿以死谢罪。”

    姬姮伸手来勾住她的下巴, 恶声道, “当然是你的错, 是你们这群自以为忠君爱国的蠢货的错,你们以为自己感天动地,其实你们就是一群挟主生事的下贱胚子。”

    胡秀抖着唇摇头, “不, 不是的,我们只想光复黎国,大魏皇帝言而无信, 我们逼不得已才欺骗殿下,殿下您不能听信他的话!”

    “父皇是不对, 可你们也没好到哪儿去?母妃入宫后行刺父皇,你们分明是想吞掉大魏,”姬姮松掉她,挪身欲起来, 陆韶走近扶住姬姮,她缓慢起身,由着陆韶搀到对面的金丝楠木交椅,她端坐下来,脊背笔直,面容冰冷,“你们忘了,本宫不仅是母妃的女儿,本宫也是父皇的女儿。”

    胡秀和胡蓉大张着眼,她们一直觉得姬姮很单纯,姬姮的单纯明显是皇帝养出来的,她看起来精明,但是偏听偏信,这样的主子最好糊弄,说几句好话,就能让她言听计从。

    可姬姮坐在那儿,姿态威仪,已然不会再听从她们的话。

    “这里是大魏,本宫是大魏的公主,往后即使开放女子科考,女子从军,这里依然是大魏,本宫不是你们的傀儡,侵吞大魏这个梦,你们可以醒了,”姬姮浅浅道。

    地上两人怔愣回不了神,打小她们就被教导,往后大魏会是新的黎国,她们忍辱负重十多年,只为来日东山再起,可她们的主子却说。

    这是在做梦。

    “难道您想拱手让出江山?您不想当皇帝吗!”胡蓉大声质问她。

    姬姮微微挑起唇,当皇帝,这种事她以前从没想过,放到现在,她才第一次有了意识,皇帝有什么好,受朝臣牵制,后宫佳丽三千,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折,她是个安于享乐的人,不说能不能当上皇帝,真到了那一步,她估计会被人指着头骂昏君。

    更遑论大魏如今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容女人登基,她要做的是慢慢改变现状,往后的公主们会比她更自由,出嫁绝不是唯一的出路。

    她要当摄政长公主,谁敢违逆她,她就能拿刀砍谁,皇位还是由皇弟做的好,她绝不当困兽。

    “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大魏的女人们连出门都不容易,本宫练女兵、教授女童都不敢声张,稍微露出风声,就会被朝臣弹劾,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连父皇都没法撼动,你们觉得本宫能立刻掀翻朝堂,让所有女人都能冲出门?”

    胡蓉和胡秀坐在地上呆住。

    姬姮翘起腿,冲她们笑道,“跟着本宫,这大魏往后也会是你们黎国人赖以生存的国土。”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迷茫,她们没法抉择,公主表明了不会复国,她们唯一的筹码都没了。

    姬姮好话说尽,转头看陆韶,陆韶抿嘴笑,变机灵了,晓得先礼后兵,坏人他做。

    陆韶轻轻嗓子,淡淡说,“咱家丑话说前头,你们最好听殿下的话,建陵那头咱家已经派人过去了,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信快,还是咱家的人快,哦……”

    他停顿住话,露出一个邪肆的笑来,“那个什么蛇婆你们就别指望了,咱家早交待过去的人,先拿蛇婆,你们老实点儿,咱家还能饶她多活几日。”

    胡蓉和胡秀大哭出声,急忙爬到姬姮腿边磕头,“求求殿下放过蛇婆,她年事已高,受不得波折……”

    姬姮弯腰摸了摸她们两人的头,“本宫不会让他动蛇婆,但你们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两人霎时收住泪,互相看过,不约而同将头抵在地上道,“奴婢们的主子是殿下,奴婢们愿为主子竭尽全力,助主子完成变革。”